那青年看向这边,几乎没有半秒犹豫,往柯江走来。他走路的姿势也很好看,不似柯江朋友们走得吊儿郎当,而是不疾不徐,扎进裤腰里的衬衫,细致地勾勒出年轻健康的窄腰。
自己好久没在这边的圈子混了,柯江想,倒从没记起来有这样的人。
青年站定了,向柯江微微俯身,作了一个有些谦逊,又没什么谄媚味道的动作。他直视着柯江,一双漂亮凌厉的眼睛,在光下很明亮,显出年轻清澈的波动,看不出什么情绪:“我叫谢白景。”他的声音挺有磁性,不高不低的。
柯江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还没等他回答,徐立咋呼起来:“你说这人啊?这哥哥手下的小孩儿,他们带来玩的,不懂事。”他伸手推了一把谢白景,“不知道打招呼?叫柯小少爷。”
“哎,”柯江虚虚抓了抓徐立的手,朝着谢白景抿着唇笑起来,颊上现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小窝儿,“叫我柯江就成。”
他与谢白景握了握手,这人的手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掌心有温温的热。柯江漫不经心地松开,扭头与朋友说笑。
徐立是与柯江同条裤衩长大的好哥们儿。徐立家里趁着近几年的东风,当年与柯江家一道,开了间规模不小的娱乐公司。柯江多年不在国内,正事儿又都是他哥在管,不怎么关心那些国内演戏唱歌的。他只在心里寻思,这人还是个明星呢,怪不得长得挺好看的。这想法其实也只转悠了片刻,谢白景本来站在他们边上,还没来得及被使唤倒个酒的,就不知不觉地被挤到了一边去。张云天新看上的一个年轻女孩儿,站在谢白景原在的位置上陪哥几个聊天,人美声甜口齿伶俐,讲得几人哈哈大笑。
这女孩察言观色,大大方方地给柯江劝酒。柯江对女孩子一向好脾气,毫不犹豫地抿着笑接了,在含住第一口酒的时候,他的余光微微一瞥。
那个高瘦长腿的青年还倚在原本的墙角,仍是那个微微低头的姿势,无甚在意的样子,独自成了一座孤岛。
柯江仰头将酒咽下,冰凉的液体滚过喉咙,有些麻麻的辣,一下下地拨弄着什么。
当天晚上一群人闹得很晚。柯江认识了不少新人,也没记住几个名字,唯一一个落在心里的,就是谢白景。第二天从酒店的床上爬起来,收拾完自己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徐立问那人的消息。徐立不知道在哪个温柔乡睡着呢,电话也不接。他再打给张云天,是昨晚那女孩儿接的,细声细气地说:“张哥在洗澡呢。”
柯江喔了一声:“我没什么事,让他不用回。”
连找两个朋友都碰壁,看来是没什么缘分,柯江也就不再放在心上。虽然那人的模样是挺对他胃口,但他也不能像条没见过肉的哈巴狗,四处流哈喇子,多跌份儿。
柯江从酒店出来,犹豫了片刻,决定驱车回家。他爸和他哥此时肯定在外面忙着,他正好能回去看看爷爷。柯家老爷子一生为赚钱工作勤勤勉勉,如今步入古稀之年,身体早已不行了,哪怕再舍不得,也不得不将钱权让渡儿孙。他这次回来,正是被老爷子给召回的。
柯宅位于郊区。他爷爷不喜欢医院,固执在家里疗养着。柯江一回家,水都没让人倒一杯,直奔楼上去。老爷子今日还算精神,半躺在床上,见了他更是高兴,嘴上还骂他:“混小子,在外边玩了一晚上,白天才知道回家?”
柯江不以为意,嘻嘻哈哈:“我不出门,往哪儿给您找个孙媳妇呢?”
这话说到人心坎里去了。柯江他哥早已结婚,柯江年纪小,成家的事儿还没个影子,到真有对象了,估计自己也看不着了。老人临近垂暮,总惦念着儿孙的人生大事,闻言不免有些低沉。柯江忙又哄又逗,老爷子方神色缓和些,道:“孙媳妇还是得正经人,你去外面找些什么阿猫阿狗的,我可不放人进门……”
柯江指着天发誓:“那必须。”
爷孙俩聊了一会天,保姆在外轻轻敲门,送了汤药和水果点心进来。柯江不再说话,也不玩手机,在一旁伺候老人喝汤吃药。他爷爷也乏了,慢慢闭了眼睛,柯江又跟着保姆轻手轻脚地将床放平,照顾得无微不至。待下午,他给爷爷擦了遍身,再吃了点东西。他爷爷怪讲究,大夏天的,纯靠保姆和孙子人工扇风,柯江鼻尖都是汗,一天下来也没叫声累。晚上父兄都在外应酬,他陪着吃完晚饭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