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晚饭,暮色将至。这是夏末的s城一天里最舒服的时候,柯江与他出门,两人穿着同样的灰色t恤,手臂贴着手臂,十指相握。他们在小区里慢慢地走路消食,出来散步的住户不算多,也无人关注他们,因此他们可以坦坦荡荡地并肩而行——就跟凡世间无数对情人一样,他们度过了普通寻常的一天,尚未觉得厌倦,仍不知足地在散步时也要黏在一起,试图将每一个片段都烙刻成习惯。他们走在人行小道上,抬眼可以看见高楼之间的缝隙里,展露出大片大片极其漂亮的火烧云。漫天的广大的夕晖,血红橘黄的、如浪花般翻滚着的云从城市无数栋高耸的钢筋森林里穿梭而过,梦幻得不似真实世界。
柯江“哇”得一声,下意识地拿出手机拍照。而谢白景静静地站在他身侧,看男人如何像个小孩般新奇地调整拍照的角度,突然伸手将他的手机轻易地拿走。
柯江:“?”
谢白景按住他的后脑勺,低头深深吻下去。
柯江毫不犹豫地迎合他的亲吻,伸手回拥住他年轻的爱人。他们身上有着相同的淡淡的沐浴露味道,刚刚吃过一样的薄荷糖。在闷热的夏天傍晚里,手臂与指尖都是温热的,两具身体紧紧相拥,仿佛能感受到彼此间心脏的跳动,电流从肌肤接触的地方飞速流淌,直到让他们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很一致。他们已经对亲吻很熟稔了,唇齿相交的时候,谢白景含吮着柯江的唇,而柯江半张开唇舌,任他侵占,无声的情意在其中激烈地过渡。
燃烧中的云朵缓缓地移动,极其壮观,而柯江无心去看。谢白景的吻既来势汹汹,抚摸他脖颈与背脊的手又极尽温柔,在一吻结束后,两人鼻尖抵着鼻尖,目光对视,能听到对方躁动的呼吸。风起,人行道旁的树叶沙沙作响。
谢白景的眼睛浓稠似墨,声音有几分沙哑,低得只有他对面人听得见,冲动而莽撞:“我爱你。”
这是他头一次这样直白地说这句话,于谢白景而言,很不容易。
“我爱你”是一句很奇妙的句子。我,爱,你,仿佛世界上仅有这三样东西留存。它对有的人而言是一生都可能说不出口的承诺,对有的人来说只是游戏场上的戏谑,但无论如何,它不可或缺,在许许多多五光十色的场合,供给天底下的所有情人讲述种种旁人听起来肤浅的对白。柯江不是第一次听到这句话,也不是从没有说过,但他在这个时候,仍然心猛地漏跳半拍,指尖在细微地发着抖。
假如这真是世界末日,柯江心想,那他也愿意。
他们竟似刚开了荤的半大小子,匆匆地回了家,将门关上的那一瞬间就缠绵在了一起。所有极致的欢愉将两人紧密相连,他们亦在火烧云般的海洋中颠簸起伏,逐渐沉沦。谢白景已经很久没这么凶了,每一次顶撞都毫不留情。柯江想尽一切办法,央求年轻人将那三个字再说一遍,谢白景却沉默着不发一言,将他的话与喘息一并堵上,吞咽在喉咙里。情至深时,他顺着柯江的小腹一路吻下去,直至含吻住那物,抬眼看柯江,目光深深沉沉,像狼的眼睛,充满势在必得与完全占有的野心。
柯江遭受不住,高高地昂起脖颈,连脚背都绷得死紧。
“我爱你,”他最终放弃撬开谢白景的口,自己主动呜呜咽咽地讲,“我爱你,白景,别离开我。”
谢白景耐心地啄吻掉他眼角的水,在每一句“我爱你”之后,都用一声郑重的“嗯”来示意他听到了。
柯江决定不将那些委屈与人讲了。他总是很知足,坚信这个世界总有一种暗自运转的规律在,你失去了什么,在别的地方就会拥有什么。他何其有幸,能够窥探到一个人的真心,并且得以拥有它。那些细小的委屈与损失又算得了什么呢?他不想谢白景觉得,他是一个吃不了苦的、三心二意的人,他失去的那些是心甘情愿,不必拿去要挟。
第二日的晚上,他们没有再做,而是平静地相拥在床上。谢白景不能再任性地关掉手机了,这个晚上过后,他又将要像陀螺般忙碌起来,奔赴在各地。他们都知道短暂的相聚即将结束,柯江有些舍不得,又觉得透露出来太矫情,只贪恋地珍惜每分每秒。谢白景状若无意地问:“你和家里还有联系么?”
柯江老老实实地答:“我回去过几次,想问问祖父的消息,但他不愿意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