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火了!
月黑风高……
火势原本就来的突兀,又借助着大风,越烧越旺,眼瞧着一眨眼的功夫,暗黑的夜空就燃起了通红的一片,整个院子被火光照的通亮,远远的看去,触目惊心……
丁红豆的办公室里本来就简单,除了木桌木椅,还真没有任何防火的东西……唯一可以算得上是有用的,就是门边的一盆洗手水。
丁红豆神智刚一恢复,就先快步地跑到那里,预估了一下形势,这小小的一盆水,根本就没有希望浇灭窗口和门边的火势,也不够开出一条冲出去的安全通道。。
她决断快……这个时候了,必须决断快。
一咬牙,把水兜头浇到了自己的身上,这才顶着大火向门边冲去……可推了两下门板,门却纹丝不动,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外面顶住了。
与此同时……
只听得“轰”的一声,办公室本来就是年久的小平房,经过大火这么一烧,再也扛不住了,房顶猛地坍塌下来……房梁正好砸到丁红豆的头上。
她只觉得头一昏,整个人站立不稳,被压在了火堆之下……
热!
热的难受。
疼!
身上所有的肌肤仿佛都被烈火炙烤着……
丁红豆挣扎着想要爬起身。
可好像就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人,无论多强,在水火和灾难面前,好像终究会落到无法抗衡的地步。
渐渐的……
她的意识开始一点点焕然,全身酸疼,一口气提不上来,正在将闭眼未闭眼之际,朦朦胧胧中,好像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门口一闪,就毫不迟疑地向着火中的自己扑了过来。
丁红豆环顾着四周的熊熊火焰,意识到了冲进来的危险,嘴里慌乱地低喊着,“南国?南国……不要!小心!”
这一声仿佛用尽了她所有的力量。
她的气息就此一松,缓缓的闭上了双眸。
眼里最后的影像,是满目燃烧的火光……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丁红豆仿佛做了个梦……梦里,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农村的家里,躺在那张烧的火热大炕上,窗外冰雪连天,屋里的炕席却好似都要烧糊了,热的她一刻也躺不住了,想要喝水,想要下地,想要赶紧快快的离开这座“炼狱”。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可即便不是在梦里了,还是觉得身上热的难受……而且四肢身体都钻心的疼。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呢。
耳边就隐约听见有人交谈,声音不大,可吐字非常清晰,语气沉重而缓慢,“……所以,医生,她大概的情况怎么样了?”
竟然是冯庸。
丁红豆费力地转着脖子,抬眼四处一瞧,自己仿佛躺在医院里……身边挂着幕帘,床边的小推车里,摆着各种纱布和针剂,瞧那个样子,大概是还没出急诊室。
只听得一声简单的介绍着,“冯台长,伤者的情况不是太好啊,我们已经检查了,他倒是没有什么内伤,就是呼吸道有一点烧灼,不过,不影响正常的自主呼吸,主要是外伤,她身上有40%的烧伤,主要是头脸和四肢这些裸露在外面的部位,幸好,她还算有一些急救常识,给自己浇过一盆水,所以,躯干上的伤稍微轻一些。”
“烧伤?”冯庸的声音里透着无奈,“40%是什么概念呢?会不会影响他的正常行动啊?”
“当然会影响了!人体的每一个部位看似无关轻重,实际上呢,都在精准的发挥着自己的功能,皮肤具有伸缩性,它在支撑着人的每一个行动步骤,皮肤组织烧伤了,就像烧断了一个中转链,尽管你中枢神经指挥肢体去运动,可是缺少了那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恐怕也动不了!”
“你的意思是……会永远瘫痪?”
“当然不是。只不过,这是需要一个漫长的治疗过程,也许要几年,要经过无数次的换皮手术和复健,当然了,这个还要在家庭经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毕竟这是一笔大费用,而且在国内还没有成熟的医疗体系做这个换皮。所以,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既便恢复的不错,她的身上也会留下难看的疤,也许日常生活也会受一些影响的。”
丁红豆听到这里,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
全身留疤?
甚至行动不便?
这对一个青春正茂的女孩子来说,是多么残酷的现实。
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摸摸自己的脸……然而,胳膊上缠满了纱布,一动就钻心的疼,这还不算,正像医生说的:脑子在指挥胳膊行动,而四肢却不听使唤,胳膊压根儿就抬不起来。
冯庸的声音更加缓慢而低沉了,隐隐的痛着难过,“那……她的脸?现在缠满了纱布,我也看不到具体的情况,医生,她是个空姐,而且还不到20岁,这张脸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医生轻轻的摇了摇头,“我也无能为力,在疾病和灾难面前,每个人都是同等的。她的脸恐怕……”
他停下不说了。
深深的叹了口气。
静默了好一会,才忍不住悄声地提醒,“那就这样吧,情况我已经介绍的差不多了,现在,我刚给她打了麻药,等到她清醒之后,恐怕情绪上会有波动,而且皮肤也会很疼,这疼痛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的,至少要几个月,这就需要你们家属精心而漫长的照料了。”
“……”
“还有,冯台长,你自己也受伤,小心伤口别沾水。要不然,容易感染的,到时候治疗起来就费劲了。”
“我知道!”
“那我一会儿就把她转出急救室?”
冯庸想了想,“王医生,能不能请你想办法,给她找一个安静的单间啊?你不用担心费用,我先可以垫付的。”
“那好吧,我尽量想想办法。”医生边往外走,边轻声的嘱咐了冯庸几句,最后快到门口了,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冯台长,我能问问吗?你和伤者是什么关系啊?”
“嗯?她就是我的一个……朋友。”
医生赶忙解释道,“我没有打听你们隐私的意思,我只是想跟你说一声,丁红豆怀孕了!按照她现在的情况,这个孩子不一定能留得住,如果……反正,你还是要通知她的家属早做打算吧!即便胎儿现在情况稳定,将来肚子越来越大了,也会给她的复健增加难度和痛苦的!那就这样吧,我去做一下善后安排。”
不再多说了。
脚步快速地离开了急诊室。
冯庸好像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又缓步的转回来,站在墓帘外停顿了,才轻轻的探进了头……大概是想看看丁红豆有没有苏醒。
一对上她的双眸,冯庸倒有点愣了,连忙转身叫护士,“麻烦你去通知一下医生,就说……丁红豆醒了!”
嘱咐完之后,才走到丁红豆的面前,略微弯下了腰,“你感觉怎么样?”
丁红豆虽然身上疼的难受,可脑子却是清醒的,刚才把冯庸和医生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自己飞快的思索了一番,已经有了主意。
她说话的声音异常沉稳,除了声带处因为灼伤而略带沙哑之外,仿佛根本就听不出她是一个大难不死,正面对人生巨大转折的伤者,“冯台长,是你救了我?”
冯庸的声音压得低柔,“嗯!你先别说话。医生马上就来了。”
丁红豆仿佛没听到他这句话,依旧执拗地接着问,“你怎么会到我的服装厂来?又怎么会赶上这场大火?”
冯庸轻描淡写的一笑,“凑巧了呗,我去那边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