献公在位二十三年,秦魏之间年年有战,就为有朝一日能夺回河西,就算为此打的头破血流府库皆空也绝不肯不休,不为其他,实在是河西对秦国实在是太重要了。
那片地方大多是山地,乃是天然的军事屏障,在秦国手中进可攻退可收,反之一旦被其他国家占据,秦东没有险关可守,关中便会彻底暴露在中原诸国面前。
如此重要的地方,容不得他们不争。
魏武卒兵甲精良粮草充足,秦人有血性,可血性不能当饭吃,这么多年打下来靠的都是士兵的血肉,他们在面对天下最强大的魏武卒时能不要命的往上冲,可面对残酷的大自然,再强大的血肉之躯也没有反抗的能力。
说来说去还是一个字:穷。
秦国穷,穷到连赵虔这个公子见了好东西都走不动道儿,要不是粮草凑不起来,以秦军的战斗力怎么可能夺不回河西?
卫霁将记忆中关于红薯土豆的种植方法和生长时间写在竹简上,准备等公子虔的兴奋劲儿消了再拿给他看,这两种粮食最初引进就是为了救荒,秦国这情况和饥荒也差不哪儿去,早些种出来也能少饿死点人。
房间里被炉子烤的暖洋洋,只一会儿的时间就让他脸上多了几分红润,小甲在外间忙活,里间静悄悄正适合读书写字。
然而不等写好的竹简晾干,耳边就又传来了少年人兴奋的声音,“公子,去帝丘送信的人回来了。”
笔尖在半空中停了好一会儿,卫霁抿了抿唇,看着小甲兴冲冲送进来的竹筒紧张的手都在颤抖。
兄长在上,生气可以,千万不要迁怒身边的花花草草,尤其是他这棵可怜的小草,兄弟之情重于天啊兄长大人!
离家多天正心虚着的卫霁深吸了一口气,出走的公子霁不是他,可要回去面对兄长盛怒却是他无疑。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和兄长大人说今天的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以前犯下的错事不能用来惩罚今天的我,可惜现在公孙龙没有出生,根本没人懂得白马非马的奥妙。
他在送回帝丘的信中避重就轻说了他和小甲现在很好,秦公并非虎狼之君,公子虔亦是待他们亲善,让兄长当他是出远门游学就行,不必太过忧心。
然而写信容易,让兄长放心难,卫霁看着竹筒眸光深沉,许久才伸手将其中写满字迹的丝帛取出来。
卫公到底还是心疼弟弟,整块丝帛上没有半句责骂,只是让他在外好好照顾自己,等来年开春赶紧回到卫国,就算秦公和善,待在别人的地盘他怎么可能放心?
说到底还是不敢相信他信上写的东西,也是,中原诸国对秦国的印象几百年没有变过,三言两语自然说不清。
卫公写信很是小心,怕秦人提前将信打开查看,里面什么关于秦国的坏话都没敢说,就算心里骂着秦国到处都是土匪不堪教化蛮夷之地,在信上也只能顺着卫霁的话说秦公和善。
亲弟弟在人家手上,他还能怎么办,就算不和善也只能和善啊?
中原那么大地方还不够,去哪儿不行偏要去秦国,那地方和中原鲜少有联系,他想派人去接都做不到,秦地荒凉,穷的连国君都快吃不起饭了,两个不通庶务的小孩子怎么可能过的好啊?
卫霁脑海中已经浮现出他哥独自躲在书房哭哭啼啼既担心又不敢多写的模样,眼眶发红把丝帛收起来,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铺开竹简写回信。
在见不到人的时候,信上写再多也是无用,他这些天弄出了不少新鲜吃食,冬天不容易坏,正好让信使带上一起送过去,总比干巴巴送过去一封信强。
门口廊檐下,小甲捏着拳头原地转圈圈,虽然没看见信里写的什么,但是只看到在外面烤火的信使都开心的不得了,他们和君上联系上了,四舍五入就是已经回帝丘了啊!
公子虔在菜园子里忙活半天,让人好好守着分种下去的红薯芽芽和土豆芽芽,这才心满意足回去处理军务。
今冬无战事,需要处理的事情也不多,难得能在家窝冬修养。
他从能上马就开始打仗,十几年间也算是身经百战,威望身份都足够,父亲逝世后军权便交到了他的手里,有他坐镇军中,没人有那个趁新君继位政权不稳的时候搞事情。
现如今秦人的怒火都冲着魏国而去,国内穷的揭不开锅,也没人有那个心思捣乱。
地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踩上去一脚一个深脚印,从外面找来的下人快步走来,“长公子,君上来了。”
“知道了。”公子虔眯了眯眼睛,脚步一转不说用就直接进了旁边的院子,从公子霁在这里住下,他这弟弟过来就不再是商量军事,而是变成了研究严冬御寒之策。
他是个只会打仗的武将,连朝政应付起来都有些困难,更不用说和公子霁一样满脑子都是新奇的点子了,这家里最受看重的人已经改变,没办法,谁让人家真有那个本事呢?
公子虔边走边感叹,看小甲和其他人一样守在外面,当即招手将人喊来又一次试图套话,这么多天过去了,他还是好奇卫公干了什么能把这么有能耐的弟弟气到离家出走。
公子霁如果是他们秦国公子,能有这般本事别说离家出走了,就是死也得死在秦国的地盘上,再怎么跋扈他们也能捧着,只要有真本事就行。
可是这么些天相处下来,别说跋扈了,里面明明是个连重话都不会说的半大孩子,笑起来清清润润看的人神清气爽,哪里像是会闹脾气的人?
由此可见,肯定是卫公太过分了,还是他们秦国好,兄弟和睦姊妹同心,上下一心同仇敌忾,哪儿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小甲看着脚尖听着这人滔滔不绝讲着他想象中卫国公室内部的勾心斗角,嘴角抽搐了好几下才小声反驳道,“这事儿和君上没有关系。”
和君上没有关系,但他们家公子也没错,反正事情很是复杂,公子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当然也不会说漏嘴。
公子虔酣畅淋漓的讲了许久,根本没听见小甲方才的反驳,守在门外的随从护卫们都听的津津有味,他们平日里没什么其他事情,能有个故事听听已经很不错了。
房间里面,卫霁一脸难以言喻的看着对面的秦公,拳头捏紧又松开,最终还是忍不住说道,“相识多日,霁竟不知长公子还有编故事的本领。”
秦公挑了挑眉,看着神色有些莫名的清润少年眸中划过一抹笑意,派去卫国的信使回来后是先向他汇报的,对这人和卫君兄弟之间感情如何自然比公子虔清楚,只是见多了少年人淡然的模样,偶尔看他变个脸色也挺有意思。
于是乎,难得起了逗弄之心的秦公清了清嗓子,然后故作惊讶问道,“难道大哥说的不是真相?”
卫霁:……
行吧,你们开心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卫霁:这都什么人呐?
第10章
卫霁淡定的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将衣袖整理好,只当自己什么都听不见,然后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往下说。
地窝子这东西的确可以御寒,但是以如今秦国的情况,仓促之下建造起来的估计只能起到一个冬天的作用,等天暖化雪之后就不能再住人了。
秦公收回心神,将他说到的注意事项都记下来,然后才捏着手腕沉声道,“能熬过今冬就好,其他等明年朝堂稳定下来再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