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四太太拔出嘴里的烟,惊讶地看着韩景轩根根分明的头发、湿透的衣裤和脚下的一汪小水池,说道,“怎么淋成这个样子,还不赶紧回去换下衣服,喝碗姜汤?”四太太举着烟,任其冒着火星,有点不知所措地看着韩景轩。
韩景轩开门见山地问道:“六姨太是怎么一回事,她做错了什么,姓吴的为何那么对她?”
四太太淡然了,把烟卷重新放回嘴里,说道:“她和那个什么中的事情被老爷发现了,老爷爱面子,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叛。这孩子,说难听的要是被老爷一枪崩了倒也好了,现在老爷快以折磨她为乐了。”
韩景轩浑身发抖,他从未觉得这么冷,他问道:“从什么时候?”
四太太伸手去摸韩景轩颤抖的脸庞,她低声惊叫道:“天呐,你爱上她了!”说着,很快神色恢复正常,说道,“不知为何,老爷对她很奇怪,似乎又喜欢又恨,没事发前,高兴了宠上天,不高兴了抬手就打。在你回上海那段时间,她和陈振中之前的信物被翻出来了。”
“你真的爱上她了?”四太太忍不住又一次问道。
“婉宁,”韩景轩看着四太太说道,“我看不下好好一个女孩儿被这么糟践,二太太,那个贱妇,是她告密的吧!”韩景轩咬牙切齿,一拳砸在桌上。
一只夜莺从一个枝头跳到另一个枝头,夜,寂静地无边,只有钟表悄悄走过了两点钟。
“你大半夜冒着危险来我这里,就是为了问我这些?”电灯下,四太太定定地看着他。
韩景轩站起身,走到窗边,厚重的窗帘上倒映出他颀长的身影,低垂的流苏微微摆动,韩景轩点上一支烟,说道:“我会带你们走。”
四太太听到他说“你们”,手里的动作停下,愣愣地看着他。
韩景轩依然背对着她,说道:“北边的军阀很快就会肃清的,为了我的前途打算,我会尽快离开这里,时候到了。”
四太太微微一笑,说道:“看来,我是沾了沈月眉的光了,你告诉我,她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韩景轩沉吟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她现在生活得很不容易,我真害怕她出什么意外。我要带你们走,你,你的女儿,沈月眉,顺便带上杨玉璧,这府里就你们四个还算正常人,这儿根本不适合人待着!”
四太太倒上两杯葡萄酒,一杯递给韩景轩,自己抿了一小口,说道:“你知道么,这些年来,权力越来越大,老爷也越来越变本加厉。以前最多是脾气暴躁,现在不只是打骂沈月眉一个人,连我有时都躲不过。只有我懂得,在他跋扈的外表下是何等心虚,他已经感到军阀的穷途末路,才如此敏感易怒。现在,北京还是他的地盘,你这么大动作,有多大胜算?你安心等待一两天,他已经接到命令了,很快就要入关,何必急于这一时呢,小心鸡飞蛋打。”
“我何尝不知道?”韩景轩烦躁地将酒一饮而尽,将酒杯重重放于桌上,说道,“我只是很担心沈月眉的处境,我害怕,稍晚一步,她会……”
韩景轩看着四太太,那种眼神四太太从未见过,那么专注,那么忧虑,“我怕自己无暇兼顾,婉宁姐,请答应我,我不在的时候,帮我照顾好沈月眉,尽力保护她。”
四太太点点头,韩景轩握住她的双手,轻声说道:“i trust you。这府里我信得过的人也只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