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眉在外面上学、做生意,韩景轩毫不介意,只要她开心就好,倒是沈大妈,觉得女人在外闯荡是否不妥,沈大妈对女儿说,他对你这么好,安心在家待着不好么?
沈月眉说,在家待着太闷了,再说,谁能保证他一辈子不变心呢?
“眉儿,你怎么总是这样不相信他,我看景轩是个好孩子。”
“我不是不相信他,”沈月眉在书中抬起头看着母亲,“没有谁能保证一辈子不变心,这世界变化太快了,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妈,时代变了,女人可以靠自己的。人终究是要靠自己的,所以我想趁年轻多学点真本领,读书也好,做生意也罢,技多不压身嘛!”
母亲叹了口气,这几年来,女儿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说的对,人总在变,十三岁时的沈月眉是个一心孝顺母亲的乖乖女,只知道努力唱戏赚钱让母亲过上好日子。遇到陈振中和他一起上学后,她嘴里常常冒出些新鲜的名词,什么德先生赛先生,母女俩的交流也常常点到为止。而来到上海和韩景轩结婚后,明明可以安享太太的雍容华贵,偏生她非要出去做事。
“眉儿呀,你是不是还一直放不下陈少爷当初背弃你的事?”母亲不由自主地问道,她相信,以她对女儿的了解,这件事是促成她的一系列改变的***,至今也是她心中未愈合的伤口。
沈月眉只是笑笑,淡然地说:“妈,都过去多久啦,我都忘了,还提起那些人那些事做什么。”
那晚,韩景轩被派往重庆,两人通过电话后,沈月眉抬头看看凉如水的夜色,这恐怕将是一个不眠夜。果然,她躺在床上始终睡不踏实,一会儿是母亲提起陈振中时那担忧的神色,一会儿是那张若隐若现的脸庞,半梦半醒之间,她蓦然惊醒,而后彻夜难眠,那些模糊了的过往,又杂乱而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她感觉头痛欲裂,心悸也折磨着她。
深夜里,她开始盼望明天的太阳早点升起,她就可以去学校,只要走进校门,只要看到一张张洋溢着青春的笑脸,她就会恢复满满的元气,她开始盼望韩景轩快点回来,因为这个怪人,不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出来,会把她的精力完全占据,让她无法再胡思乱想。
沈月眉坐在古玩店里,一边看书一边照看来店里的顾客,这位风姿绰约的老板娘着实给店里的生意起到很大助力,不少青年才俊专挑下午四五点钟的时辰过来,只为一睹老板娘的倾国倾城貌。其中不乏殷勤者,只是后来一听说是韩参谋的妻子,一个个扼腕叹息偃旗息鼓。
听到开门的风铃声,正在货架上赏玉的沈月眉本能地回头,只见叶丹带着一身清新的药材香气走进来,沈月眉笑笑,她喜欢叶丹,和她相处起来,虽然话不很多,但都说到对方心里,如此轻松自在,实在少有,叶丹在沈月眉心里的位置和阿琦在韩景轩心里的位置差不多,不得不说是略高于其他朋友的。沈月眉甚至常常想,若自己是男人,只怕也会爱上丹姐这样的女子,她转念一想,韩景轩和阿琦之间是否也是如此呢,如此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她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
两人作别老夏,一起去红宝石喝咖啡,老夏看着两个女子婀娜的背影,对自己的工作非常满意。
“最近在看什么小说吗?”叶丹一边搅动咖啡,一边问道。
“没有在看,功课很忙的,还要常常去韩老爷那边走动关系,只有晚间得空,也不晓得有什么好书,中文的书看过好多了,英语的太深一点我又看不懂。”沈月眉说着端起咖啡杯,动作之优雅令周围经过的男士不自觉侧目。
沈月眉又开始思念起韩景轩了,她的英文,一般对话可以,英语著作有时就看不明白了。而韩景轩有闲暇时,会倚靠在床头给她读书,他翻译地很快很通顺,以至于沈月眉觉得他做个翻译也没问题。去重庆前,韩景轩正给她讲福尔摩斯的故事,故事到了**,邪恶的数学教授要将大侦探置于死地,沈月眉好想知道结局,她不得不一边翻字典一边阅读。
“我给你推荐个好作品吧,叫做《京华故梦》,据说作者是一位左派新青年,目前还没出版书籍,一直在《申报》上连载,我每一期都看的,故事特别感人。”叶丹说着,拿出一册本子,沈月眉接过来翻看,竟然是剪报,叶丹竟然把每一期的章节从报纸上剪下来,生生做成了一本书。看着叶丹细致地贴合,这份细致这双巧手,果然是做医生的好材料。
叶丹歪头看着报纸右下角的落款,说道:“杨——朔,这个人文笔很不错,思想也深刻,他写的故事都是在北平,却偏偏发表在《申报》上,真是奇怪。”
沈月眉闻言一愣,杨朔,好熟悉的名字,在哪里听过吗?她冥思苦想,脑海中有萤火虫一般微弱的亮光,忽然一道电光划过,顿时一览无余。没错,以前有一篇批判殖民统治揭露东洋纱厂资本家剥削劳动者虐待包身工的文章就是杨朔写的。这个人文笔辛辣老道,敢于直言,在这个年代是很危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