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出国的罗小姐(2 / 2)

劫后余爱 冬茴橡 1782 字 15小时前

陈振中停下诉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他忽然回忆起,大上海的街头巷尾,曾经那些似曾相识的背影,或许真的就是沈月眉。

还记得罗娅初来上海投奔他时,他们一起去鸿翔百货购置生活用品。罗娅一头扎进时装服饰中,兴奋不已,不时指给陈振中国外最新款的衣服样式,陈振中勉强应付,目光流转之间,于层层叠叠的服装和川流不息的人流中,看到一个穿着米黄色格子旗袍的姑娘,那背影像极了沈月眉。她稍稍侧脸,陈振中顿觉浑身血液凝固,那只是一转瞬,朦胧的侧脸看不真切,陈振中心跳地快要挣脱躯体的束缚,他不由自主地追随那个米黄色旗袍的女人离去。

上海滩繁华的街道上,尽是神色匆匆的行人和疾驰而过的黄包车,而米黄色的旗袍,就像一场梦,一个幻象,已经消失地无影无踪,陈振中甚至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到过。秋日正午的阳光依然有几分刺眼,陈振中忽然觉得头晕,转身见到罗娅,她娇嗔道:“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扔下我就跑了,也不怕我丢了?”

陈振中心不在焉,罗娅见他面色苍白,便一再追问,陈振中只推脱累了,说想回去休息。

那晚,他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怎么都想不起那个背影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自己看花了眼。刚刚得知沈月眉的死讯时,他难以接受,明明知道沈月眉真的离开了,可心里总有个声音固执地说,报纸未必是真的,沈月眉还会回来的。他知道,是他不接受现实,他经常在街上看到沈月眉的背影,他追上去,如同故事里讲的那样,那人回眸,她不是沈月眉。

还有一次,在百乐门门前,他和罗娅、梁焕新跳舞出来后,在拥挤的人群中,几个穿金戴银的贵妇走过,这时,几个脏兮兮的身上披着报纸的小叫花子挤上前来,拽着贵妇的裙裾,乞讨一点吃的。几个贵妇纷纷哄苍蝇一样驱赶这些小叫花子,她们的狗对着小叫花子吠个不停,小叫花子们只好躲开。

这时,过来两个女人,她们不像那些贵妇那样穿金戴银,气质很典雅,她们打开手袋给每个小叫花子分了些钱,小叫花们一叠声地感谢,忙不迭地去买烧饼吃,其中一个头发稀少的小叫花子三两口就吃掉一个烧饼,噎到直翻白眼。陈振中站在路对面,看着这一幕,看呆了,善良的他同情那些流浪却无人收容的孩子们,而那个女子的背影似乎击中了他的内心深处。

他对梁焕新说:“那个女人好像沈月眉。”

梁焕新吃惊地看看陈振中,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振中,是你看花眼了。”

说到这里,两人都沉默了,在留白似的安静中,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说笑声传来,两人还未做出反应,梁焕新夫妇已经说笑着走了进来。

梁焕新夫妇看到沈月眉,愣了一下,紧接着,一个人影从他们背后旋出来,刚开口叫了一声振中,见到沈月眉,手中的包猛然掉在地上。

陈振中慢慢走上前,说道:“小娅,她是眉儿,她还活着。”

罗娅难以置信地一步一步缓缓走上前,她看着沈月眉的眼睛,终于确信她是活的,才迟缓地把眼神聚焦到陈振中脸上。梁焕新是知道陈振中与沈月眉的故事的,听闻此言,也大吃一惊,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神秘的女人。

陈振中有几分不安地在屋外徘徊着,刚刚罗娅引着沈月眉进了自己的卧室,说有话要单独对她说,他看得出罗娅眼底的震惊和不加掩埋的失落,却猜不出罗娅要对沈月眉说什么。

“你们,你和振中,不是一起出国留学了吗?”沈月眉问道。

“振中没有出国留学,”罗娅似乎很诧异,她端起桌上的水杯,说道,“只有我自己,只是,还没有学成,我便回来了。”

那天,陈振中正在家里写作,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钟表滴滴答答周而复始的转动着。他已经离不开写作,他爱上了用文字来表达内心的感情,他是一个正义感泛滥的人,通过文字可以宣泄自己对政府和时局的不满,表达自己对于美好生活的追求。

敲门声传来,陈振中放下手中的自来水笔。

门外的女孩子半侧着身,侧脸若隐若现,陈振中只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正午三刻的阳光下扑闪着,她带着红色的圆帽,面纱朦胧地遮住一双漂亮的凤眼。

陈振中还未做出反应,女孩扭过头来,一双水汪汪的眸子半含委屈地凝视着他,陈振中惊讶地一声惊呼都哽在喉咙里。

“小娅,你不是去英国留学了吗?这才几个月,怎么回来了?”

罗娅向来直率,对自己奔放的热情,向来不会用女孩子的羞涩来遮掩,她深深凝视陈振中的双眸,说道:“在那里,我没有归属感,我才明白,我的家,家人,还有我爱的人,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我不想再离开他们,我不想漂在异国他乡,像个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