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沈月眉看着窗外皎洁的圆月,不能入眠。她希望这是她在上海的最后一夜。钟表滴滴答答,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去,沈月眉打量着她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她摸着深红色的丝滑的床单,看着床头桌上的相框里,她和韩景轩笑得那么甜蜜,那一刻这甜蜜也是真心的吧。
不远处靠着书柜是一张小小的办公桌,韩景轩有时会在这里办公,她常常去给他做一份宵夜来,然后找一本书靠在床头看,困倦了便睡,常常她看着书,便发现韩景轩的目光自办公桌游离到她身上。很多个夜晚,韩景轩的书桌上点着那盏橘黄色的台灯,那柔和的光线让她睡得无比安心。
阳台上,她经常坐在摇椅里,看看书,然后看看外面的那片花圃还有远处郁郁葱葱的树木,沐浴着阳光,品着茶或者红酒,享受属于自己的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有时,也会和韩景轩在这里吃饭或者下棋,有时两人一起看外国小说,韩景轩的英文很好,顺便教她英语。
这里的一切都和韩景轩有关,沈月眉从未对一个人的感情如此复杂过,曾经,她对陈振中是热烈的爱,对吴将军是**裸的恨,而韩景轩,让沈月眉心里前所未有的乱。一想到他,心里有伤有痛,亦有不能释怀的牵绊。
大狗毛毛趴在她的脚边睡着了,把她的脚当成枕头睡的很香。小狗球球,她抱在怀里,她舍不得离开它,球球是一只很懒很懒的狗,平时总是窝在一边一动都不动,只有她回家时,球球才会起来活动,围着她的脚又叫又跳。凡柔说,有一晚沈月眉迟迟未归,球球的叫声无比悲凉,听得人心里不落忍。沈月眉抱着熟睡的球球,轻轻抚摸它,说道:“球球,没有人会一直陪伴谁,每个人都只能陪伴一段路程,我走后,你要好好吃饭,好好跟大家玩。”
沈月眉的眼泪掉落在球球柔软的毛中,不得不说,在这里,她曾经度过一段美好安稳的时光,如果不是陈振中出现,如果不是谎言被拆穿,她可能会一直这样现世安稳地生活下去。然而,谎言总有被拆穿的一天,幻境也总有坠入现实的时刻。
见到陈振中的那一刻,沈大妈惊呆了。
下午一点时分,沈月眉有几分不安地找到她,对卫兵说要带母亲出门做衣服,却拒绝了卫兵吩咐司机开车送她们。一路上,她不断四处张望,心神不定的样子,沈大妈很是疑惑,不住地盘问女儿,她只说您很快就明白了。
直到此刻,见到陈振中,听到那声曾经那么熟悉的“伯母”,沈大妈震惊而恍然大悟。她看看女儿,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两个,真是太倔了。”
几个人带着行李匆匆忙忙赶到火车站,这会儿离检票尚有半个时辰。沈月眉带着太阳眼镜,帽檐压得低低的,生怕遇到熟人,她心里忐忑不安,一只脚不安分地踢着地面,宣泄内心的焦虑不安。陈振中来来回回地踱步,期待快点检票上车,平平安安地离开这里。
终于检票了,陈振中带着沈月眉和沈大妈在拥挤的人群中奋力前行,一路飞奔着寻找车厢。第六车厢,第五车厢,到了,前面就是第三车厢。
梁焕新帮忙把行李搬上火车放好,陈振中三人在一个包厢里。火车快要开动了,梁焕新和陈振中紧紧拥抱在一起,互相拍打对方的脊背,两个男人竭力忍住眼中的离别泪。
路冰也抱了抱沈月眉,沈月眉想起笑容甜美的叶丹,她是她最好的朋友,只可惜,情势所逼,她连道别的机会都没有。
火车鸣笛声响起,乘务员开始驱赶送站的亲友,梁焕新和路冰依依不舍地下车。火车缓缓地启动了,越来越快,沿着咔咔作响的铁轨加速向前驶去。陈振中和沈月眉一直站在窗口,向梁焕新二人挥手作别,眼看着远方二人临风而立的身影,在原地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车子飞速地奔驰着,两旁的景色迅速向后退去。这些天悬着的心,不安躁动的心,此刻,终于在沈月眉的胸腔中回归原位,平静下来。
站在窗前,沈月眉和陈振中互视一眼,都长舒了一口气,两人欣慰地笑笑。陈振中伸手轻轻揽过沈月眉的肩膀,沈月眉把头靠在他宽阔的肩膀上,许久心里不曾如此平静踏实。
两人依偎在窗前看着外面飞逝的景色。
不知过了多久,陈振中渐渐感觉到火车正在减速,他正自疑惑,火车已经猛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