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爷气得身体直发颤,陈母一边抚着丈夫的胸口劝他消气,一边急切地责备陈振中道歉,沈月眉不忍因为自己陈振中和家人闹得天翻地覆,可她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来挽回。
陈老爷拿着手杖恨恨地戳着地面,抬起手杖指着陈振中说道:“你,长大了,有出息了,被一个女人弄得五迷三道的。儿子呀儿子,你是鬼迷心窍了吗?你知不知道,一个男人要是被女人给绊住了,他这一生就完了!”
陈振中看着父亲说道:“父亲,正因为这个女人,我才努力用功读书,才能以第三名的成绩在北京国立大学毕业,我才用心写文章,在文学上有所作为!可是眉儿呢,她在吴府时,为了保护我,不知道遭受了多少虐待!我们之间,是她成就了我,而我害了她!现在您让我丢了她,父亲,你通读诸子百家论语道德经,您觉得这样做合情合理吗?”
外间的瑶儿弹着梁祝流着眼泪,她不懂得父母为什么这么狠心。陈老爷并非心狠,若这事发生在别人家,他或许会同情这可怜的姑娘,说不定规劝对方家长,可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理智便压倒了情感。现在虽然已经是民国了,他毕竟生于清朝末年,作为家族的继承人,他不能容许这样有辱门楣的事情发生,作为父亲,他希望儿子娶一个家世清白的女子,儿子越是这样坚持,他就越是担心这个女人毁了自己心爱的儿子!
他并不完全相信沈月眉的故事,诚如他对陈母所说,他认为,男女之事最为复杂,说是吴将军强抢民女,谁知是不是各取所需,至于她被韩景轩带去上海一事,谁知是不是早就郎情妾意暗度陈仓?这女人历史太复杂,长得也太漂亮,不像个踏实过日子的,这样的红颜祸水,断断要不得!他不能一时心软,葬送了儿子的前程,儿子糊涂,他不糊涂,儿子是个情种,多情敏感,容易被迷惑,他要保持清醒,自古男人葬于祸水红颜之手的例子,还少吗?
陈老爷哆嗦着说:“好,小时候你就不听我的了,大了我就更管不了你了,索性,我把这几根烦恼鬓毛剔去,我不管你了,”陈老爷一挥手,“我去报上发表声明,断绝父子关系!你爱娶谁就娶谁,爱跟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厮混就跟什么样的女人在一起,我都不管了!你有骨气,就不要再拿家里一分钱,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走,我眼不见心不烦!”
虽然陈振中刚刚被父亲的话气极,虽然他做好了准备,可被父亲抛弃的那一刻,他心中剧痛,他可以养活自己和沈月眉,他不怕父亲断绝他的经济来源,可是,不能斩断的是亲情,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母亲拼命劝和:“振中阿爹,你消消气,你们爷俩都在气头上,还一个比一个犟,哎呦,你们有谁退一步也好啊。”
可是同样倔强的父子,谁也不肯先低头。
陈振中哆嗦着嘴唇喊了一声:“父亲——”
陈老爷瘫坐在太师椅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喘着粗气说道:“我不是你父亲了,我对你大声说话是错,不让你娶这个女人也是错,我当不了你的父亲。”
沈月眉看着,内心撕裂一般疼痛着,一切因她而起,她宁肯放弃陈振中,也不想陈振中为她与家庭决裂。她跪在地上,对陈父陈母深深磕了一个头,然后回头看着陈振中说道:“我们真的不该在一起,振中,还是顺从天意吧。”
“伯父,伯母,”沈月眉仰头看着他们,说道,“我明天就离开这里,求您不要登报。”
外间的梁祝弹到化蝶的**部分,大哥与父母的争吵高一声低一声地传来,她清楚地听到父亲咒骂沈月眉的失德,咒骂哥哥的糊涂,父亲虽然严厉,从未如此动怒过,可她不能懂,难道父母的心是石头做的吗?瑶儿一边弹一边流泪,陈老爷正痛心疾首心烦意乱,他对着外面大吼一声:“瑶儿,你吵不吵,别弹了,当初就不该给你买钢琴这洋玩意!”
瑶儿吃了惊吓,猛然回头,挂在脸上的泪滴甩了出去,在琴键上绽开一朵水莲花。
陈振中上前,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沈月眉,不顾她的一路抗议,执拗地拉着她回到客房,拎上她的行李箱,又来到自己的房间,简单的收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沈月眉一叠声的质问,陈振中都不予理睬。
忙完了这些,他牵起沈月眉的手,来到母亲面前,对母亲微笑着说道:“妈,儿子不孝,我先走了,等我安顿好了,您就去看我,以后您要是愿意,就在儿子那里颐养天年。”
说完拉着沈月眉的手就往外走,沈月眉被他拉着跨过了荷香小院,她挣扎着,说道:“振中,振中,你松手,我不能这样跟你走了,如果因为我你和你的家人一刀两断,我们能过得好吗,我们会愧疚一辈子的!”
陈振中回头看着沈月眉,对她笑笑,说道:“眉儿,这不怪你,说实话,父亲的强势我已忍受多时,我不可能事事都听他的安排,我已经长大了,我有我想要的生活,我不可能因为孝顺,因为要他老人家满意,就按照他的意愿来生活,那样我会不快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