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眉休息好了,韩景轩带她去公园里玩。那时候春已末夏未至,公园里正是繁花似锦的好时节。沈月眉兴奋地小鸟一般叽叽喳喳,指着不同的花不断问韩景轩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她看到一株株“矮胖”的树上,枝桠横生,枝头花瓣繁冗,满眼尽是淡淡的粉色,韩景轩告诉她,这是桃花。还有一株株细长的树,花儿一穗一穗的,比起桃花的柔美,它越显野性,红到发紫,花瓣一簇簇聚在一处,韩景轩说,这是紫荆。
迎面一株树,树形似紫荆,那淡白色粉色边的花瓣,花型似桃花,韩景轩正要开口,沈月眉已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花,轻轻吐出两个字来:海棠。
韩景轩诧异地看着她,失忆后,这是第一个海棠花季。到现在为止,她一眼认出的,只有母亲与海棠。想来陈振中若是能来见她,她必定是认得的,而她刚开始却不认得自己,想想这阵子她对自己这样依赖,心底最深处却依然是陈振中,自己千辛万苦的付出,或许最后还会输在陈振中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上,韩景轩心里多少有点难过。
韩景轩这里想着心事,沈月眉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走近那株海棠,海棠味道清淡,她凑到花瓣上,才得以闻到那一抹清香。忽然,一些记忆的碎片在脑海闪回,一个少女陶醉地嗅着海棠花香,隔着隐约的花枝,一个面孔模糊的白衣少年,似乎在对她微笑。
“眉儿,你怎么了?”看到沈月眉忽然手撑着头靠在树上,韩景轩连忙上前扶着她。
“头有点疼。”沈月眉喃喃说道。
这会儿春游的人也不少,有些小孩子正在兴致勃勃的放风筝,风筝高高地飞在天上,小孩子们高兴地拍手叫好。沈月眉抬头看着天上的风筝,看着看着,不觉头晕目眩,天旋地转,恍惚间她又看到了那个面孔模糊的白衣少年,耳边仿佛传来低低的温柔的呼唤,眉儿,眉儿。
却不是韩景轩的声音,而是另一个陌生的充满磁性的柔和的声音。她努力想看清那模模糊糊的影像,却怎么努力都看不真切。沈月眉不知自己是怎么倒在韩景轩的怀里的,她只感觉头疼的快要裂开了,耳边却不断回响着那个温柔的缓慢的呼唤:眉儿——
回眸的白衣少年渐渐烟消云散,那声温柔悠长的呼唤也渐渐听不到了,沈月眉听到耳边韩景轩焦急地喊着,眉儿,你怎么了?
回去的车上,沈月眉靠在韩景轩的肩膀上,她手里拿着韩景轩为她折的一枝海棠,她眉头紧蹙,韩景轩轻轻给她按揉太阳穴,柔声问道:“还头疼吗?”
沈月眉此时已经无暇去管那白衣少年是谁,她紧皱眉头点了点头。这次出来游玩,没玩开心,倒弄得自己头晕,浑身乏力,她觉得胃里也不舒服,回到家里,把海棠插在花瓶里,也不想吃东西,衣服也懒得脱,倒在床上就睡了。
一觉睡到晚上,韩景轩劝她勉强吃一点,沈月眉说:“我没胃口,只想吃馒头咸菜喝粥。”
凡柔于是给她端来新蒸好的热乎乎的大白馒头,还有萝卜和黄瓜咸菜,煮了很香的小米粥,她吃了一点便又睡下了。韩景轩给她盖好被子,伸手习惯性地摸摸她的头,却摸到前额滚烫。
“好端端的,怎么发起烧来了?”韩景轩担忧地说道。
“看起来确实不像是伤风感冒。”叶丹摘下听诊器,皱了皱眉头,若是伤风倒好了,最怕这种毫无由来的莫名高烧。
韩景轩担心地问道:“不会又是急性胸膜炎吧。”
叶丹摘下听诊器,听了听她的胸部,摇摇头,说道:“应该不是,你别自己吓唬自己。”
沈月眉眨巴着眼睛看着他,看得韩景轩心疼,他摸摸她的头发,说道:“小东西,你怎么了?”
沈月眉说:“海棠,风筝,我想不起来,怎么努力都想不起来,头好疼。”
“别想了,好好睡一觉吧。”
沈月眉在清晨明媚的阳光和清新的空气中醒来,感觉头不疼了,顿觉神清气爽,浑身舒爽,她转身看到床头花瓶中的海棠,伸手轻轻触摸它黄色的花蕊和**色的花瓣,阳光洒在花蕊上,静静地爱抚着沈月眉的侧脸。
韩景轩正在整理文件,忽然感到有人从背后抱住他,他笑笑回身,温暖的光线正照在沈月眉脸上,她的脸像天使一样圆润而干净,她的眼睛和阳光一样明媚,脸上微微的绒毛隐约可见,煞是可爱,韩景轩摸摸她的头,又揉了揉她的太阳穴,柔声问道:“还头疼吗?”
沈月眉轻轻摇摇头。
沈月眉拿出自己新画的画给韩景轩看,画上一只风筝高高地飘在蓝天上,风筝线的另一端,地面上,是两个黑影。沈月眉说,我不知道这两个人是谁,所以画成黑影。
还有一幅画,画了一个穿着白色中山装的少年,只是,眼睛,鼻子,耳朵,嘴巴,眉毛,五官一个都没有,他的脸像一张三角形的白纸,显得很诡异。韩景轩笑了,说道:“你是抽象派吗,干嘛画一个没脸的人?”
沈月眉说,我看不清楚。
韩景轩沉默了,沈月眉的心底,对于陈振中已经有了隐约的概念,风筝与海棠,这和过去记忆的连接,勾起了沈月眉的记忆碎片,凭着人的本能,她想把过去的记忆贝壳捡回。韩景轩无法人为阻挠与干涉,他提起画笔,画出陈振中的脸庞,沈月眉盯着看了半晌,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