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我这就带你走。”谢婉君安慰农夫。
她没有立刻带着农夫走,反而是走到这座宅地的主人顾长风面前,给他鞠了个躬,浅声道,“多谢你这些日子照顾我,我该告辞了。”
顾长风深邃的眉目满是纠结,看了眼艴然不悦的苏青,劝阻道,“离了这里,你想去哪儿?到处都不太平,不如委屈委屈现在我这住下,可好?”
“对不起。”谢婉君再次向顾长风鞠躬。这次鞠躬是为他的挽留。
谢婉君扶着农夫,踏着大堂满地的尸骨。
苏青带着一丝的凛冽,以及绝望。
“你还好吗?”顾长风询问道。
苏青摇头,心灰意冷。
他玄色长袍染着血,那些都是贺兰玉儿带来的侍卫的血,爱干净的他已经懒得去清理了。
酒窖里的酒是个好东西,能麻痹一个人的神经,亦能够让人短暂的忘掉痛苦,剩下麻木的空白。
那句古话说得真好,一醉解千愁。
那是最烈的酒,名叫天子笑,普通人沾了一滴都会醉,而他喝了好几坛,怎么还没有醉?
苏青拖着酒坛,往嘴里灌,想必是太大口了,有的顺着他的下巴流下来,滑到他的锁骨,再滑到他脏兮兮的衣袍。
夜阑人静,星月交辉。
人们都在舒适的床榻与周公幽会,然而谢婉君与农夫只能流落街头,在沾着污渍的墙角下度过泛着冷意的夜晚。
凉风刮过脸颊,裙角猎猎扬起。谢婉君蜷缩着身体,维持在母体时的动作,手环着弯曲的双腿,忍不住凉意便将脸埋进去腿间,这样能稍稍减弱些许的凉意。
农夫忍了几日,终于不甚耐烦露出真面目,他高大的身影倒映入谢婉君的眼底,穿得破了洞的旧草鞋一脚踹到墙壁。
墙壁虽是老旧式的,胜在牢固,并没有因农民踹那一脚而崩坏,农民却疼得龇牙咧嘴苦不堪言。
“要不是有你,我又何苦在这地方受苦!”农夫诡谲的责骂道,“臭婆娘!老子这脚都疼死了!”
谢婉君脸色突变,变得很是苍白,甚至还有细细的无可奈何浮现,早知就不该与农夫同行。
她完全没有想到,原本那个愿意跟她一起逃离的农夫会变成这样暴怒不堪、怨天尤人。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农夫,宛若是一条失去理智在嘶鸣的疯狗。
或许这才是一个人的真面目呀……
“哼!没有你,我现在定然在舒服的床榻睡觉,哪里需要像现在这样受这等苦?”农夫絮絮叨叨地抱怨。
这回农夫不敢再踢墙了,他怕疼。他习惯了在家好吃好做,绝对不是像这样颠沛流离地过日子,这日子他受够了,可他现在也没有抽身离开的法子。
路是他自己选的,再怎么样是徒劳无功罢了。
谢婉君一整晚她都没有睡,只紧紧依靠着身体在墙壁上,靠着身体紧依墙壁的温度,才没有冻死街头。
苍穹灰蒙蒙亮的时辰,农夫醒过来了,精神气比漫长夜无眠的谢婉君要好上几倍。
农夫伸展腰肢,活动活动筋骨后,瞪了谢婉君一眼:“怎么?还都天亮了还要赖在这?”
谢婉君不想回农夫的话,仍也整理衣裳跟农夫一起走。
苏青喝了不少酒,酒坛子逐渐空了,他脑子还保留着丝丝缕缕的清醒,或者说是他强制性不想直接醉死。
谁也拦不住苏青,特别是醉酒的苏青。
一袭白裳如雪,喝了酒的缘故顿觉闷热,将衣领往下拉扯,露出迷人且好看的锁骨,是个女人都会被这锁骨的深邃却迷住。
苏青举着酒坛,视线模糊又清晰,在人不多的街道游走。
幸好街道人不多,否则姑娘家看到苏青这幅样子,非得用瓜果拼命往苏青身上砸不可。
走几步,苏青就灌一口酒,步伐踉跄,像是下一步就有可能会摔倒的样子。
蓦地,苏青杵着不动了。
谢婉君那道身影,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看错。
苏青狭长的睫毛轻颤,漆黑的瞳眸散发出异样的情绪。
“谢婉君。”很是冷静地念出她的名字,略带嘲讽的口吻让人误以为他还是清醒的。
谢婉君原本想要假装没看见,这会儿被喊了名字,就算想要糊弄过去也是没有可能了。
农夫用手肘捅了捅谢婉君,农夫自然知道眼前锦衣华服的男子非富即贵,得罪定然不会有好果子,更何况还在他手下吃过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