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各怀心思,一起说笑着选了两套头面,几样文具。
结账时,掌柜的从里间走出来,笑着对许书窈、许夫人行礼问安,随后道:“许大小姐,小店新得了一套文房四宝,两方砚台,都说是前朝的物件儿,小的却是眼拙,看不出真伪,您能否拨冗,帮小的鉴别?”
许书窈为难地望向许夫人,“我倒是愿意,只是——”
掌柜的忙又向许夫人深施一礼,“夫人若是赶着去办要紧的事,只管让大小姐留在这儿,晚一些再回来接她;若是无事,小的将小店压箱底的东西取出来,您赏玩一番。拿不准真假的事儿,心里实在是着急,还请夫人恕罪、通融。”
话说到了这个地步,许夫人虽然一万个不愿意,还是笑着应承下来,“这是哪里话,我们母女本就是出来转转,在哪里多耽搁一阵也无妨,别太久就成。”
掌柜的又是一番道谢,一面安排伙计请书窈去二楼,一面亲自引着许夫人到了里间,取出一些市面上没有的宝物,让她瞧个新鲜。
许书窈到了二楼,在临窗的椅子上落座。
伙计奉上可口的茶点,行礼退下。
许书窈喝了一口茶,透过半开的窗,惬意地望着街景。
根本没有要她鉴赏的东西,这是早就安排好的,留在这里拖延时间而已——别人要唱戏,她与贺颜要做戏,便需要做这种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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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颜、杨素雪到了京城最热闹的东大街,前者提议道:“让下人去传话、找人,我们到茶楼喝杯茶,说说话。”停一停,开玩笑,“累到你,你婆婆岂不是要找我兴师问罪。”
杨素雪听了,心里暗暗得意:果然不出所料,这话里话外的,已经不再拿她当外人。她嫣然一笑,“也好。倒不是累不累的事,而是下人更擅长。”
“说的是呢。”
两人相形走进茶楼,进到雅间,贺颜要了上好的碧螺春、几色价格昂贵的干果。
没等说几句话,有跟来的书院仆役找贺颜。
贺颜起身,歉然道:“定是先生怕我四处乱跑,要仆役代他敲打我一番。你且坐着,我去去就来。”
杨素雪笑着说好。
贺颜出门后,仆役欠一欠身,带她东面最里侧的雅间。
等在这边的人,是杨素衣。
杨素衣接到请帖的时候,一头雾水,不明白贺颜见她做什么。难不成要奚落她一番?奚落就奚落吧,在哪儿见什么人,也比在赵家舒坦。
再说了,她对贺颜起过很歹毒的心思,或许就是因为那些,才遭了报应,落得如此下场。让对方心里舒坦些,她罪业应该就轻些,说不定能早些如愿,脱离赵家。
贺颜一进门,看到形容憔悴、双眼失去神采的杨素衣,微微一愣。杨素衣是美人,可怎么样的美人失了魂,美貌便会大打折扣。
杨素衣站起身来,打量着目光灵动、容颜绝美的贺颜,以前的妒忌变成了自惭形秽。
她牵了牵唇角,笑得有点儿不自知的尴尬与狼狈,“贺小姐,许久未见。”
“许久未见。”贺颜笑容和煦,“请你来,是要你见一个人,知晓一些事——与你、令妹、许书窈有关。”
杨素衣惊讶得张了张嘴,过了片刻才问道:“与杨素雪有关?”好一段日子的浑浑噩噩,让她遇事的反应有点儿慢。
“正是。这次的事,我觉着她过分了,对你尤其是。”
杨素衣终于能如常思考了,也开始气恼了,“那个混账东西,是不是想算计我?”
贺颜没来由地想笑,“不是想,已经在算计了,要不是我与书窈难得谨慎一次,今日我们都要中招。”
“她到底做了什么?”杨素衣又急又气又委屈,“纵然以前我有错在先,可我不是遭报应了?已然各自嫁人,她怎么还追着我咬?她数疯狗的不成?”
贺颜撑不住,笑了,随后对仆役打个手势。
片刻后,仆役拎着一个很大的麻袋走进来,径自去了里间,打开封口,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里面是一个人——本该离京却被抓回来的杨福。这会儿,他嘴里塞着帕子,面上有伤,衣衫上有触目的血迹,整个人已是半死不活,两次想爬起来,都没能如愿,胳膊腿好像是断了。
杨素衣跟过去,看过之后大惊失色,“这个不成器的东西,看管我的陪嫁宅子却监守自盗,好些摆件儿、器皿去了当铺,我忍无可忍,将他打发了。他怎么会在这儿?”
“你听他自己说。”贺颜示意仆役取出杨福嘴里的帕子。
杨福说话之前先哭了:早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话,打死他也不会掺和这档子事儿。
他在离京的路上被人抓住,好一番收拾,也真被收拾老实了,接下来,把事情原委如实告知杨素衣:“二小姐用一千两银子收买了小的,小的才错上加错,惹得您发话撵人。……”
随后,贺颜把杨素雪找到书院的那一番唱念做打复述一遍,再将打探到的别的要紧的消息合盘告知。
杨素衣听完,气得直哆嗦。杨素雪的心也忒毒了些,她都落到这步田地了,竟还想让她更难熬。
贺颜道:“这件事,我管到底也成,你用你的法子应付过去也成。”
“容我想想……容我好好儿想想。她是明摆着看准了我蠢,要让我一点儿清净都得不到,那我就蠢给她看……”杨素衣喃喃低语着,眼中闪过狠戾之色。
气狠了,竟是急中生智,很快打定主意,问贺颜:“贺小姐,能不能让我处理此事?能不能把那见人交给我处置?”
“本就是你的家事,只是书窈牵连进来,我才出面的。”贺颜道,“你想怎样我不管,只一点,今日的事若是传出去,与我与书窈都无关。”赵家、杨家都是什么存在?谁除非想不开,才想与他们扯上关系。
杨素衣连连保证:“明白,我都明白,你放心。”继而将自己的打算和盘托出。
贺颜心里一阵啼笑皆非,口里则是不置可否,“随你。人就在听雨轩那个雅间,你掂量着来,别把自己栽进去。”
“不会的,等下我再找跟来的管事妈妈、丫鬟商量一番。”
“那就成。”
这边说妥当了,杨素衣也准备得差不多了,贺颜才施施然回了听雨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