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越意味深长地说道:“毕竟事关人命,但凡是这种询问,必定要涉及到每一个具体的细节,而最重要的东西偏偏隐藏在细节当中。”
沙文涛和高岩齐声问道:“什么重要的东西?”
曹越不答反问:“你们最后是怎么落实的口供?”
沙文涛非常无奈的道:“咱们只是学生,没必要跟警察较真,所以最后我就按照警察的说法做的笔录。”
“算你聪明。”曹越点了点头:“就应该这么做。”
沙文涛再次问道:“老大你还没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沙文涛和高岩毕竟只是普通大学生,以他们的社会阅历和人生经验,不足以看到这个细节背后隐藏着怎样重要的东西。
可曹越却不一样,不只是文武双状元这么简单,更是在腐败透顶的晚明朝廷摸爬滚打几十年,官场积累下来的各种智慧和经验绝对不是这些大学生能比的。
所以,曹越刚听到王宏涛的话,就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其实很简单,警方是为了避免麻烦……”曹越把自己的分析说了一遍,随后又道:“这个铁柱说话有浓厚的口音,而且根本不把法律当做一回事,从这两点可以判断他是从非常偏僻的小地方出来的。在这种地方宗族势力非常强大,亲戚套着亲戚一大帮人在一起生活了几百年,所以你千万不要以为铁柱只是自己一个人,他的背后很可能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你们看铁柱这个人是如何混账无赖,就可以想象到他的那些亲戚是什么样了,这种操蛋的德行往往是父一辈子一辈,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他的七大姑子八大姨子要是知道家里的人死了,一起跑来作一通闹一通,警察也受不了。”
“原来如此。”沙文涛恍然大悟:“老大还是你精明啊。”
休息室原本只有兄弟三个人,沙文涛话音刚落,房门打开,陈欣怡进来了。
陈欣怡作为事件的主要当事人,当然也要被带到警局做笔录,而且警方在她这里用的时间比任何人都长。
此时,陈欣怡面色苍白,走起路来还有些颤颤巍巍,让人担心随时可能摔倒在地。
沙文涛和高岩一起招呼了一声:“陈老师。”
也不知道陈欣怡是否听到了,反正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浑浑噩噩的走了进来,随后找了一个地方坐下,再然后就坐在那里发呆。
今天这件事情对陈欣怡的打击实在太大了,虽然陈欣怡非常厌恶铁柱,可毕竟是一条人命,铁柱就这么死在自己面前,情绪上当然有些无法接受。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情也让陈欣怡丢透了人,原本她可以渊渟岳峙的站在讲台上,给学生们侃侃而谈先贤们的文学作品,间或接受男老师们的大献殷勤。
她的生活本来可以如此春风得意,可今天的事情让一切都变了,她不再是一个受人尊重的讲师,而是一个诈取结婚彩礼钱的骗子。
今后,陈欣怡在校园里可能就会声名扫地,再也没有办法抬起头来了。
曹越走了过去,淡淡然说了一句:“陈老师,虽然你是讲《古代汉语》的,不过我还是想给你讲点跟现代汉语有关的东西。”
“哦?”陈欣怡抬起头来看着曹越,目光呆滞无神:“什么?”
“大文豪沈从文当年在上海时,有一阵子颇为抑郁,家事烦累,身体也不太好,要好的朋友胡也频和徐志摩先后死了。重重压力之下,他有自杀倾向……”顿了一下,曹越接着说道:“可是有一天,他教书的上海公学的一个学生自杀了,他发现全校的学生当成了娱乐事件,排着长队去观看。于是决定还是好好活着,不然成了别人的一个节目。”
“谢谢……”陈欣怡终于展颜一笑:“你说的没错,我们确实要好好活着,何必去给别人演节目。”
“就是这个道理。”曹越长呼了一口气:“这个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好好活着。”
“先前在教室的时候,你先是给我举例三百年前的武将穿越如今会如何,现在又给我讲沈从文的典故,不过就是怕我寻了短见……”深吸了一口气,陈欣怡非常感慨地说道:“再次对你表示感谢,能有你这样的学生,我这个老师也没白当。你放心,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只不过……”
“怎么?”
“有些事情,说出来你未必能懂……”陈欣怡的面容重又变得苦涩起来:“毕竟你们年纪还小,有些东西现在理解不了……”
“我们年纪小,难道你年纪大吗,好像也不比我大几岁吧?!”曹越意味深长的一笑:“不管我们相差多少岁,还是可以一起坐在酒吧里喝酒,谈天说地甚至别的什么……”
曹越这句话当然是在暗示,先前陈欣怡在酒吧勾引自己那件事,沙文涛和高岩不知道怎么回事,陈欣怡的脸色却腾地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