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两个人终于在大雨来临之前,跑到了山庙里面。
这里长年没有人来光顾,屋顶的一角是破的,天花板上还结着蛛网,残垣断壁之处,曾经高高在上的泥像倒在一处,那尊似笑非笑的泥罗汉正侧眉俯看着众生。
陈锦鲲放下司徒复山,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和雨水,坐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休息一阵子。
司徒复山一路观察他,倒没发现这少年有什么不寻常的,看样子真是个好心的路人而已。
可是,越是不值得怀疑的人越有可疑,若不是他当初一不小心泄露行踪,怎么会引来今天的杀身之祸?
司徒复山小心翼翼的端坐在一处,还带着警惕的眼神不断的观察着陈锦鲲。
可陈锦鲲却浑然不觉,他稍作休息片刻,便在山庙里面忙活起来,寻了许多枯树枝和破木头聚在一起。
然后从阿瑜为自己的包袱里面找出打火石,用着兴奋的语气说:“还好没湿。”
便用打火石点燃面前的树枝与木头,当雄雄的火苗燃起来时,陈锦鲲把司徒复山往火堆前移了移,“老伯,快过来,坐在火堆前暖和暖和。”
司徒复山这才终于放下一点戒备,说了一声:“谢谢,你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
陈锦鲲答得飞快,“我叫陈锦鲲,是鱼龙书院的学子。”
“鱼龙书院?怎么这么晚却在路上?”司徒复山狐疑的问。
“今天是中秋节,书院放假。我刚从家里回来,正要回书院。”
提到鱼龙书院,司徒复山心中莫名轻松一些:“你可认识书院里的耶律旭阳?”
“当然认识。他是我们的学监,可是在书院里没有这样叫他,都叫他学监大人。”
“呵呵,你觉得这学监大人怎样?”提起旧友,司徒复山颇感兴趣。
“你认识他?”这回轮到陈锦鲲戒备起来。
“额,略有耳闻,但未谋面。”司徒复山狡黠的答道。
这下子陈锦鲲才放下戒心,提起鱼龙书院他总是滔滔不绝,“学监大人有些古板,不过人倒是个好人。虽然整天板着一张臭脸,天天训导我们,但从来没有太苛刻。还有,他最喜欢吃甜食,特别喜欢吃我家阿瑜做的糕点。”
“哈哈,他喜欢吃甜食,这我倒是没听说。”司徒复山见面前的少年这样坦率,说起老友的特点还真是头头是道,又好奇的问道,“阿瑜是谁?”
陈锦鲲小脸有一些微红,不好意思的说:“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她做的糕点可是渝县一绝,不知道有多少人喜欢吃我家的糕点。”
说着说着,陈锦鲲不觉得有些饿了,他从包裹里面取出糕点,塞了一块在嘴里,又拿出一袋用纸包好的糕点放到司徒复山面前。
司徒复山在听说陈锦鲲是鱼龙书院的弟子,又听到他对耶律旭阳的评价之后,已经彻底放下了戒心。他的腹中早已空空如也,接过陈锦鲲的糕点,便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那其他夫子呢,你觉得他们如何?”
“富坦夫子喜欢留着大胡子,平常好酒,心情极好或者心情不好时,都会痛饮三杯;刘夫子是个大美人,书院中垂青她的人颇多;余夫子与江夫子平常最要好,两个人经常出双入对;何夫子做事最讲规矩;诸葛夫子最喜研究棋盘,他常把兵法上的课程用棋盘布置起来。”陈锦鲲津津乐道的说着,俨然已经把司徒复山当作朋友一般。
而司徒复山也不再像刚才那样警惕和戒备,一边耐心的听,一边嘴角还沁着一丝笑意,当陈锦鲲在说几位夫子的特点时,他还点头听着。特别是说到刘大夫子是位美人,有诸多人垂青时,他的手还不由的颤了一下。
司徒复山渐渐有些喜欢眼前的这位少年,这么多年以来,他还是第一回看到有人敢这么亲近的跟自己说话。哪怕是自己的那几个儿子,都不敢坦诚相告。
“这么多夫子,你最欣赏哪一位?莫不是你也垂青那位大美人的夫子吧?”司徒复山轻笑着问道。
“我最欣赏学监大人。”
“哦?为什么?”司徒复山挺意外。
陈锦鲲认真的回答:“学监大人虽然貌似严厉,但处事公正不偏私。所有的学子,无论是出身名门士族,还是普通百姓,只要有才华,愿意好好念书,学监大人都会以礼相待。”
“那院长付清流呢?”
“我们私下里都管他叫‘问清流’。”陈锦鲲调皮的说。
“咳咳咳,这是为什么?”司徒复山险些被呛到。
“我们这院长大人,无论是见到哪位学子,都爱打听别人的家世。若是碰上士族子弟,一定会特别关爱;若是遇上富家子,也会以礼相待;可是要是碰上寒门的学子,他便没有什么耐心,只会说‘可惜可惜’。”
司徒复山听着眉间一蹙,“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