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个药草的麻醉时间其实并不久,过了会儿叶夜就又能坐起来了,试探地拉着锁链拐着腿走了一圈,发现极限距离是跨过房间门槛一步。
而那个又送药又上锁的妇人再过来,就是来送饭了,一次中午一次晚上,但估计是心虚,又忌惮他报复,每次饭碗搁在门口就跑得飞快。
这感觉着实有点像栓了只狗定点喂食,透着股似是而非的羞辱意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周舟意的本意。然而叶夜并不在意,他坐在门槛心态良好地嗦着面,还空出心思想如果此时关在这里的是叶常钰本人可能这房子已经没了。
第二天,周舟意回来了。
两人心平气和地讨论了一番链子能不能不栓的问题,因为晚上睡觉的时候腿实在是放不平,硌的慌。
叶夜试图自证,表明自己真的没打算跑路,而周舟意听完叶夜的话后露出了像是很受打动的表情点了点头,说再过几天看看,敷衍的很认真。
也是从那天开始,周舟意就不知道从哪整了好几袋中药来熬,熬完再笑眯眯送叶夜手上,说对身体恢复有帮助。
看看,越漂亮的男人越会骗人,自己就是这句话践行者的叶夜一个字都不信。
但他不信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他行动受阻,伤势未愈,即便不配合,周舟意也有一百种方式把他按地上吃。
于是叶夜还是接过来喝了。
或许是他的顺从让周舟意比较满意,叶夜满脸苦涩放下碗的时候,周舟意递过来了一个小纸袋。
是苏记的榛子酥。
叶夜诧异抬眼,正对上周舟意笑着打量他的神色,他说:“我听说叶公子你喜欢这家的点心,回来的时候就顺路买了份。”
叶夜停顿两秒,然后流畅地撇开视线,拉低声音,摇了摇头说:“不用了,我现在不是很喜欢这个了。”
周舟意笑意渐深,带着某种隐晦的热切和愉悦,不紧不慢地又问了一遍:“真不要?”
叶夜没吭声。
周舟意便含笑收了那个榛子酥的纸包,随口道:“那等下回有机会了,我给你买糖葫芦。”
他说得随便,叶夜却是点了点头,说:“我记着了。”
和那个“愈合伤口”的草药一样,这药显然也不是什么“滋养身体”的良药,而兴许为了确保叶夜每天都有喝那药,周舟意便悠闲地住了下来,也不知道是找了什么理由离开长空门这么久。
他们所待的院子里有两间房,叶夜不知道另一间什么样,也没法去看,只知道周舟意住在里面。晚上基本见不着,吃饭全靠村民送,白天却还是会偶尔闲聊上两句。
周舟意其实不喜欢闲聊。
他长了张良善的脸,生了双爱笑的眼,轻轻一抿唇便露出两个小梨涡,瞧着可爱讨喜,同门无论是师姐师妹还是师兄师弟,都爱和他聊上两句。
那时他常常面上笑语盈盈,心里烦闷透顶,更不用说有时会送到手上的犹带香味的信笺,他更是看都不会看。
也只有在刺激程朔和为了达成自己目的的时候,才会找到几分乐趣,而现在这份乐趣,就移到了叶夜的身上。
无论是怎样的开头,周舟意都会在最后将话题引到程朔的身上,一遍遍去揭对方血淋淋的伤疤,然后如愿看着少年回回听到他提起程朔时便皱起的眉头,撇开的脸,长睫毛抖个不停,像是难过,又像是愤怒。
他无声发笑。
周舟意不喜欢美好的东西。
他的师兄即便逆光而立也依旧熠熠生辉,人生岁月平坦顺畅地可见未来无上荣光,就连所得的爱慕也纯粹热烈。那时上元节,他站在那,看见千万盏的燃灯也盖不住那男孩眼中的柔情蜜意,掩不了那脸上的欢欣雀跃。
当真是刺眼的很。
他更喜欢沾了墨汁的白纸,裂了缺口的玉环,未到十五的月亮,失魂落魄的师兄,和少年眼里此刻宛若烟花凋零般的爱慕。
反目成仇的戏码分明才最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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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夜:你最好是记得你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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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了我来了,虽迟但到。
今天也在自由发挥自圆其说的路上策马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