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完全不担心,一挑眉头:“饵?钓咱俩的么?”
“那倒未必。”
胥锦忽然揽着裴珩,闪身避于一丛疯长的芭蕉背后,两人胸膛相贴,他把裴珩往怀里带了带,鼻尖几乎挨着裴珩的耳畔,。
他感受到裴珩沉稳的心跳,一手攥着裴珩的腕骨,一手勾着清瘦的腰线,示意噤声。
很快,有两个小太监走入这院子,窸窸窣窣,一只铜盆放在地上发出金属碰撞声,而后是纸张摩擦、点火折子的声音。
“别点那叠,那纸起烟!”一名太监道。
另一人问:“大白天的烧,能管用么?”
“你倒是晚上来试试,看禁军会不会眼瞎放过你!”
一名太监郁闷地问:“老王爷都走那么多年了,还有必要来烧纸么?”
“你说有没有必要?没必要你会来?”
老王爷?胥锦心想,是说裴珩的父王?
“不,我的意思是,老王爷根本不是死在宫里,这么个祭奠法,人家未必能收着啊……”
“闭嘴!你不想活了?”
裴珩的肩膀到背脊忽然僵硬紧绷,仿佛在抵御未知的致命敌人,甚至想要挣开胥锦冲出去。胥锦立刻牢牢抱紧裴珩,轻缓地顺着裴珩后背安抚,才渐渐缓和些。
第39章 生生
烧纸的太监不再交谈, 不多时又一阵窸窸窣窣声,收拾了东西踩着满院荒草离开了。
裴珩终于冷静下来, 他和胥锦绕出去,见庭院上方的缭绕黑雾已经消失,胥锦揉了揉被裴珩攥得发疼的手臂:“这院子杀孽重, 积年不散, 魔气应当是碰巧被吸引过来停驻的, 方才已附着那两个人而去。”
裴珩的目光从院内焦黑细碎的纸钱灰烬上挪开,伸手捋起胥锦的衣袖,见他肌肉流畅的手臂上被自己攥出了红印:“疼不疼?”
“我不疼。”胥锦抓住他的手, 把他往怀里一拽, 而后依旧一下一下轻拍着裴珩的后背, “他们说的是……你父王, 你是不是伤心了?”
胥锦出门化成十六七岁少年的模样,比裴珩略低一些, 但裴珩心里有些疲惫, 头痛也找上来。他干脆放松了身体,低头靠在他肩窝,也伸手拥住胥锦。
他处于一个可靠的、温暖的怀抱之中。
“伤心……算是吧, 更多是意想不到。”裴珩缓了一会儿, 突然袭来的头痛终于散去。
两人悄无声息离开宁清苑,沿着雨后的宫中甬道慢慢往明德殿去, 裴珩给胥锦讲道:“元绪先帝在时, 曾有过一场浩劫, 史称‘兰台案’。当年宦官乱政,死了很多人,龙章的父亲就是此案之后病故的。
“我父王在更早的时候就被牵连,元绪先帝一连发下六道金令,将他从北疆急召回朝,他入宫后被困十五日,当年有一名宦官,被封赦为‘忠国公’,那人私自呈去一杯鸩酒……我父王就死在宁清苑内。”
裴珩的身体内蔓延出森冷的寒意,时隔多年,哪怕他早已是战功赫赫、权柄无双的亲王战将,哪怕他知道俗世之外有另一重身份,也依旧无法摆脱回忆的血腥。他的手垂在袖袍下,下意识地去寻找胥锦的手,却已被那温暖提前牵住。
长长的回廊,一侧是朱漆的高大雕花门窗,一侧是滴着雨的琉璃瓦屋檐,汉白玉雕栏外重重宫殿铺展开去。裴珩的心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