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珩更是好几天没去王城一趟,不愿趟着血水进出,直至风波平息,使队与北疆六部商谈完商贸关税后,便要迎接兰雅公主入燕国皇城。
此时裴珩才再次正式出面,以燕国亲王身份完成一系列繁杂礼节,燕云侯和柔章公主也没能逃过,被他拽着一道折腾。
兰雅公主没有父母,大汗王夫妇待她好,可她只认吕厄萨。吕厄萨完全是送妹妹出嫁的心态,上午惆怅下午喜悦。
浩荡队伍留下几十车迎亲纳采的名贵丝绸珍宝,带着草原上最美丽的公主踏上回王都的路。蜿蜒在夕阳下的马车仪仗伴着克鲁伦河水的潺潺声,灵雀的歌声悠扬,一车车嫁妆沉重,马车轮子辘辘作响,在厚草长天下轧出深深的车辙印。
胥锦骑着马走在裴珩身边,他们背后是漫天绚烂晚霞,大块大块的草甸子连成起伏的浪,不远处马车里隐隐传来兰雅的哼唱声。
“先帝喜欢北境,你们都喜欢这里。”胥锦道,“现在我是知道为什么了。”
裴珩宽大的袖袍随风轻动,他松松握着缰绳,满头青丝半束,扬起脸呼吸了一大口混着青草气息的空气:“年少时一起在这里喝酒唱歌、骑马打仗……就算没有那些过去,这里也是很好的地方,来日得闲,咱们就在北方住一整个四季。”
“你喜欢哪个季节?”胥锦问。
“都喜欢。”裴珩笑笑,“四时皆好。”
良人若在,四时皆好。
回程比来时久一些,抵达江陵,三殿司于城外恭候,圣驾亲至。
皇帝御驾背后是望不到头的卤簿仪仗,满城街巷楼阁都挤满了人,不亚于迎娶皇后时的阵势。
裴洹这是在表示对北疆六部邦交之重视,也是在敲打孙家,皇后地位虽高,却也要坐得稳才行。
使队接近城门,裴洹竟策马直接过来,前头当即就跪下一大片,山呼万岁。
“皇叔。”裴洹勒缰,调转马头,“走罢,进宫吃晚饭。”
兰雅悄悄从车撵纱帘缝隙间看去,隐隐见到皇帝年轻俊雅的面貌,裴珩和燕云侯等人都回头看了一眼兰雅的车撵,而后与皇帝如结伴散步般骑马悠悠返回宫里。
燕云侯低声跟吕厄萨说:“帝后大婚时还没什么感觉,如今阿洹迎娶兰雅,蓦地就觉着咱们都老了……”
吕厄萨忍着笑:“我已经沧桑好一阵子了,你也太迟钝了些。”
陆眷卿已返回江州军大营,裴珩如往常一样又与他擦肩而过。
今日胥锦因调兵驰援之事受皇帝嘉奖,朝会后,裴珩从大殿出来,正阳殿外,傍晚云霞金光纷纷洒满整座城阙,胥锦在白玉阶前席地坐着,一条长腿伸展,他脚下便是一百廿九级浮刻丹陛。
高台之下庭院开阔,禁卫列队巡防,再往下,璀璨暮光之中的江陵皇城,楼阁金碧。胥锦嘴里叼着根甜草秆,浑身镀了金光,坐在宫中高处如在云巅,将王宫皇城尽收眼底,背脊挺拔,又懒洋洋的,看背影依旧是不好惹。
满城雕梁画栋都成了少年的背景,仍是当年不把诸天神佛放在眼里的那人。
裴珩眯起眼睛瞧了一会儿,心里蓦地就舒坦,他的胥锦啊。
“上回宫中的刺客。”晚上接风宴后,皇帝单独召见裴珩,“竟一句也没拷问出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