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鸽子落到他的手上,嘴里咕咕叫了几声。
张长青取下鸽子腿上的小竹管,交到秦珏手中。
秦珏从竹管里拿出一张字条,展开看了看,点点头,进了屋中。
字条在火盆里一点点烧了起来。
十一月十八,大雪。
最后一个字也随着火苗化为了灰烬。
鸽子是从京城里飞来的,准确来说,是从京城的九芝胡同飞出来的。
恐怕没有人知道,除了钦天监的人,秦家也有人会观天像,不但会观天像,而且对水利河道也有研究。
但秦珏知道,他在很小时就已经知道了。
因为这个人就是秦烨,他的父亲。
四天后天降大雪,这是秦烨看出来的,但纸条上的字迹是若谷的。
秦珏把若谷留在了京城。
他想起他来通州前的那个晚上,秦烨把一封信拿给他看。
信的落款是王朝明!
“二十多年前,我和王朝明在一家酒楼里相识,那时我刚刚中了进士,几个好友拉我一起喝酒庆祝,隔壁却传来一阵歌声,原来是几个落第的举子在撒酒疯。一个好友认出其中一个就是王朝明,彼时王朝明的诗作已是小有名气,却没想到还是落第了。我惜他之才,却又不知他住在哪里,便在客栈里开了房间,将他安顿住下。”
“次日他酒醒后,得知是我送他来的,便带着礼品到九芝胡同登门道谢。我那时还年轻,也喜欢吟诗作对,与他甚是投机,他还在九芝胡同住了两日。”
“三年后,他又来京城参加会试,那时我已经娶了你娘,他来九芝胡同拜访我时,正巧遇到你娘,也可能是太过突然,他非但没有回避,反而打量片刻,直到你娘慌忙退下,这才做罢。这让你娘很是不快,但毕竟只是偶然遇到,我们也并没有太过在意。”
“后来他考上庶吉士时,我已在家打理庶务,他却忽然派人过来,说是想到天心阁一阅,希望我能答应。”
“除非是通家之好,否则从不让等闲之人进天心阁,这在仕林之中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这王朝明与我不过是数面之缘,竟然提此要求,我当时甚是不悦,便将此事回绝了。”
“之后王朝明闹出万言书之事,离开京城,我渐渐地也就把这个人忘记了。可是就在几年前,他任昌平知州时,却忽然给我写了一封信,那信上写的竟是你外家早年的一件不光彩的旧事,我看后大怒,便让人找了个由头,在他任满后压了他一下,他虽然调进六部,却也没有实权。”
“去年十月,他请假回乡侍疾之前,我与他都没有过来往,却没想到,他在现在这个时候,给我写来这样一封信。”
秦珏把那封信反复看了两遍,冷笑道:“您究竟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秦烨皱眉,斥道:“我给你看这封信,是让你听话,老老实实去山西,就算是在通州,也不要惹事生非。”
秦珏目光炯炯,看着自己的父亲:“也就是说,一旦赵栎得了天下,您就投奔过去,像江南那些大儒们一样,为赵栎粉饰太平?而我带着玉字辈的兄弟们从太原回到西安老家,逃过一劫?这样一来,天心阁保住了,秦家保住了,你被王朝明拿捏的那个把柄也保住了?”
“书生意气!”他怒道,把那封信重重摔在几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