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六不但是寺院晒经、读书人晒书的日子,女眷们也在这前后把箱笼里的衣裳和尺头拿出来晾晒。
次日是六月初四,一早起来就是大晴天,夏至指挥丫鬟们晒衣裳,又把库里存放的布料和被褥绣品也拿出来,含翠轩里晾不开,就晾到园子里,小丫头们忙着搬料子、对帐册,不到一个时辰,含翠轩周围就挂满五颜六色。
秦珏走出含翠轩,看得目瞪口呆,成了亲就是不一样,多个女人就多出这么多事来。
迎面看到一床玫瑰红鸳鸯交颈的蚕丝被,他不由得愣了一下,这种颜色的被面,一定还配着同样的绣枕吧。
他曾经在梦里看到罗锦言枕在玫瑰红的鸳鸯枕上,雪白的肌肤欺霜胜雪,媚眼如丝地对他笑......
他立刻叫过来一个手拿藤拍子的小丫头,道:“告诉大奶奶屋里的人,把这床被子连同配套的枕头拿去换上。”
小丫头答应着,转身去找了立春,把大爷说的话转告了一番。
立春听得满头雾水,只好拽着那小丫头跑去找夏至:“夏至姐姐,大爷让她告诉咱们,给大奶奶屋里换上那床玫瑰红的蚕丝被。”
夏至正在树荫下面对帐册,听到立春这么说,立刻瞪起眼睛,指着那小丫头骂道:“做事不走心的东西,大爷有吩咐时,你不带耳朵吗?那头玫瑰红的蚕丝被是七斤的,六月天里热得不成,怎么盖呀?”
可是骂归骂,秦珏毕竟是吩咐换被子了,但肯定不会换上蚕丝被,他老人家究竟是说得什么呢?丫头们面面相觑,猜了半日。
秦珏当然不会知道这些事,小江太医来了,他去看诊。
罗锦言也不知道,她让人叫了绮霞过来。
绮霞来的时候,被小丫鬟带着走了好远,最后来到揽翠亭。
她住进明远堂也有十几天了,可除了刚来时住了一夜的含翠轩和现在的小竹院,她哪里都没有去过。
罗锦言坐在亭中的美人靠上,穿着白色绡纱衫子,藕合绣宝相花的比甲,梳着在娘家时常梳的单螺髻,脑后的头发挽了纂,插了一排茉莉花。她正用把犀牛角的小梳子,给汤圆梳着毛,汤圆舒服地直哼哼,旁边只站着两个丫头,一边打扇一边小声地说着话,不时传来一两声娇笑。
绮霞给罗锦言见过礼,罗锦言指着斜对面的美人靠让她坐下,对雨水道:“把冰镇的绿豆汤端两碗来。”
她又对春分道:“你带着汤圆到前面玩去,别让它在这里屙尿。”
春分答应着,抱了汤圆往树多的地方去了,揽翠亭里便只留下罗锦言和绮霞。
罗锦言细细打量着绮霞,见她穿了件半新不旧的蜜合色素面小袄,月白的挑线裙子,发髻上插着两支海棠花银簪子,像是去年刚来时她赏的。
绮霞的身材是略为丰满的类型,清亮的眼眸,挺直的鼻梁,圆润的下巴,肤如凝脂,鬓如墨染,无论怎么看,都是贵人们眼中宜家宜室福润子孙的女子。
真是可惜了。
罗锦言脑海中又浮现出赵清仪和嘉莹县主的两张脸。
看到罗锦言打量着自己却不说话,绮霞起身施礼:“绮霞是给大奶奶添麻烦了吧。”
罗锦言笑了笑,重又打量着她,忽然正色道:“如今你是我的丫头,我若是把你许配出去,你可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