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罗锦言没有听说过这个高蕴。
她仔细回忆,确实没有。按理说明年的这个时候,她便进宫了,那时为了她能更快在宫内立足,对于几位阁老、重要皇亲、那几家有权势的勋贵人家,她都已做足功课。罗家在京城的人,也就是四喜胡同里的罗家官媒,会在每个月的初一那天,把这些人家的大小琐事写成密信寄到河间。哪家联姻,哪家儿子谋了差事,哪位老爷纳了小妾,哪家的老夫人病了,请的是哪位太医,事无巨细,族叔和族兄全都让她硬生生背过,正因为事先准备充足,她才能在没有娘家支持下,仅用两年时间便在宫中立足,顺利登上凤座。
也就是说,前世这个时候,高蕴非但没有入阁,甚至还没有位列小九卿。这一世因为她的重生,朝堂已有改变。她把毛文宣提前四年从首辅的位子上拉下来,庄渊得以成为首辅,霍英起复入阁,也因此李文忠没能坐上首辅,在宁王兵临城下时,他没有陪着赵熙在大殿上号啕大哭,反而让他比前世多活了几年。也就是因为他多活的这几年,李怡才得起进宫做女官,古娆才被李怡怂恿出宫,如愿以偿地让儿子在民间长大。
表面看来,高蕴和这些人没有关系,可若是有关系呢?
秦珏回来时,罗锦言便问他:“高蕴是谁的人?”
秦珏伸手把她拉进怀里,道:“今天遇到常一凡,他说庄氏又有了身孕,你要不要去看看?”
罗锦言翻个白眼,把他推开,道:“你什么时候关心起后宅的事了,我就问你,高蕴是怎么回事,你别说你不知道。”
秦珏飞快地斟酌着言语,可若是不说实话,万一被罗锦言发现他在说谎,肯定会更加生气。为了一个外人,影响到夫妻感情,那就太不应该了。
他决定实话实说:“高蕴表面看来只是先帝时嘉兴知府高大成的养子,其实他的真实身份,却是杨善宗父亲的外室子,杨母不肯让他们母子进门,杨父只能把他们养在外面,后来高蕴的生母死了,杨父便请与之有恩的高大成,收了高蕴为养子。也就是说,高蕴是杨善宗的弟弟。”
原来如此,可前世时,杨善宗身为首辅,也没有提拔这个弟弟啊。
罗锦言不解。
秦珏继续说道:“当初杨善宗见大势已去,四川保不住了,但上了折子请辞,并说他要以一介布衣之身与蜀地共存亡。也就是这道折子救了杨家,巩无极打进四川布政使司衙门,活捉了一群官员,却在城外受到杨善宗家丁的伏击。”
秦珏说到这里,嘴角上扬,像是说到一件很有趣的事,罗锦言也笑了出来:“这倒是他的一惯做法,论起脸皮之厚,也就只有耿文颐能与之相提并论。”
前世杨善宗和耿文颐以阁老之尊,争着抢着把未成年的女儿送到宫里给赵思做伴儿,无耻的程度早已超过他们的前辈李文忠。
秦珏看看她,显然是对她提到耿文颐感到吃惊,耿文颐迄今只是四品的外官,怎能与杨善宗这样的封疆大吏比肩?
但是高蕴的事他一直都是瞒着罗锦言的,此时心虚,也就没有多问,继续说道:“巩无极是舅舅手下的大将,蜀地历来都是难打的地方,巩无极能打下四川,却被杨家的家丁伏击了,这本就是个笑话,但杨善宗就是这样报上来的,杨善宗不但歼敌三百余人,还救下多名官员,他自己也受了重伤,即使如此,杨善宗拒绝就医,他要把自己的一腔碧血洒到这片大周土地。”
罗锦言觉得隔了一世,再听到杨善宗的这些事,她只是感觉可笑,竟没有任何愤怒,她忽然发现,前世的那些事,她或许已经看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