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索菲亚,前伊斯维斯特小姐,现西德利亚夫人向来说话算数——自从那天被她连拖带拽地带离霍格沃兹之后,我便再也没能踏出卡萨南街223号一步。
为了实现她那句“禁闭从今日开始”的话语,我毫不怀疑她一有机会就会想方设法给房子的四周都施上咒——又或者是叫来一群猫头鹰封锁住所有的出口。
如果我们没有住在伦敦市中心的话,我想她早就这么做了。
我应该感谢梅林我的母亲还没有心狠到让我无所事事整整两个月的地步。在我被禁足后的第一天晚上她便拎着大包小包从门口挤进来,“哐当哐当”地在我面前把那些包裹全部卸下。
——只要稍微仔细观察便能看见,那些大包小包里装着的全是各种各样的书籍。我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花了一天的时间把丽痕书店的书全部搬空了。
至于我的父亲,他早在看到这大包小包的书籍之后就尖叫着“梅林在上”,脚底抹油一般地窜上了二楼——动作矫健的像只狮子。
“你应该庆幸这次的期末考试取消了,弗洛伦斯。”她一边说着一边挥动她的魔杖。书籍一本一本地飞起来,再依次分类拍成好几列来。
“托那只蛇怪的福,不然全校师生都会见证你糟糕的占卜课成绩——我相信那时候你会恨不得像洛哈特一样给自己来一个一忘皆空。毕竟住进圣芒戈可不用学习,不是吗?”
我听了她的话愣了好一会儿,想不出究竟是先问关于期末考试的事情还是关于洛哈特的新闻。
可她明显也没有想讲的意思:“你真的是个女巫吗,弗洛伦斯?你明明在茶杯里见到过这只巨蟒,却还是对一切警告视若无睹——”
“因为她有埋藏在心底的勇气——”我的父亲从楼梯口探出头来,唱歌般地说起来。“她是个格兰芬多。”
“安德鲁!”
“错了。”他立刻举起自己的双手讪讪笑着。“你确实做的非常不对,弗洛伦斯——你妈妈说得很对。”
我的母亲翻了个白眼,我能感受到她在努力把它翻到最大——最好一直翻到天灵盖上面去。而后她挥了挥魔杖,指挥着书本纷纷往楼上飞过去。有几本掉进了我的怀里,我差点就没拿稳。
“你这个假期不会清闲,弗洛伦斯。”我的母亲说着,转身抄起她桌子上的外衣就往外面走。“我希望你能好好学一学你的占卜课——至少这样你就不会忽视你的直觉提供给你的有用信息了。”
我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书籍。放在最上面的那本硬壳封皮上写着“茶叶占卜”几个字——看到它的一瞬间我只觉得胃里泛起一股茶味儿,我几乎要立刻吐出来。
但我的母亲说得确实是实话,这个暑假并不清闲。我每天的日常便是阅读她购买回来的崭新书籍——就和先前的每一个假期一样。
我也曾试着通过茶杯里面剩下的茶叶去预知一下未来——可是这从来没有成真过。我甚至怀疑上次巨蟒的提示耗尽了我所有的占卜天分,让我再也没办法读出些什么东西。
至于我钟爱的魔药书则被我的母亲当做了和麻瓜的童话故事一样的“□□”,一律从我的房间里面收走。它们的命运大概就是躺在冰冷的盒子里面长眠,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被打开。
我的假期只剩下了书籍和床铺。盯着房间里的挂钟看成了除了书籍之外我的唯一消遣活动。
在这漫长的暑假里面我收到过一封来自艾比盖尔的信件。她告诉我她住在对角巷的破釜酒吧里面,希望我能够去找她——但我当然没法赴约。以至于后来我们之间的交流便石沉大海,再也没有信件往来。
至于那对韦斯莱家的双胞胎,我毫不怀疑他们会给我写信——但我也坚信着我的母亲会将这些信件全部处理掉。以至于我从未拿到过一封。
时间就这样随着我翻阅过的一本本的书籍而飞速流逝。房间里挂钟的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日历上的纸撕了一页又一页——
即使时间流逝得异常缓慢,但我最终还是迎来了八月的末尾。
“我从来不知道我能忍受这种漫长的,与世隔绝的生活。”喝掉一大杯牛奶准备上床睡觉的时候我这么和自己说道。“但我很高兴我很快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忍受它了。”
我盯着墙上的挂钟看了一会儿,抬手拉灭了床头的台灯。
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面,在黑暗中听着墙上挂钟“滴答滴答”走动的声音。它像是催眠曲一样,一声一声不紧不慢地将我指引向深处的梦境。
这个夜晚本来应该平淡无奇,就和这个暑假一般——没有香草冰淇淋在舌尖融化时留下来的甜腻,没有树林边的度假,没有和朋友的通信,没有外出交流——什么都没有,无聊得只有密密麻麻的字体和无数泛黄的书页。
我不知道那究竟是夜晚的什么时候,也许早就度过了十二点这个界限。我躺在柔软的床垫上,把自己蜷缩成最小的模样。半睡半醒之间,我听见了轻微的响动声。
——像是什么东西敲击在玻璃上面又弹开的声音。
起初我认为这是我那万千梦境中的一个,毫不起眼。甚至它的内容也只是止步于窗户上传来的奇怪声音。而当这个声音不眠不休地响了整整三分钟之后我才恍惚意识到,这大概是从现实之中发出来的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我从睡梦之中猛然惊醒,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这确实不是梦。我听见那轻微的撞击声来来自于我房间唯一的那一扇玻璃窗户——即使我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也不能遮盖这响动。这种声音至始至终都环绕在耳边,大有一副不把人吵醒誓不罢休的意味。
我压抑着自己想去把台灯拉开的冲动掀开了被子,轻轻地把双腿滑到地上。木地板上的地毯柔软至极,足够让我轻巧地踩过去而不发出任何一点响动。
于是我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摸到了窗户边上,轻轻地把窗帘拉开了一小条缝。
我第一眼看见的是外面的天空——墨色的天空上面挂着一轮月亮。它闪得亮眼,足够把外面的样子照得一清二楚的。
而现在明显已经过了午夜——街道四周只有几盏路灯尚还亮着。大部分的人家都关上了灯,就和我们如出一辙。
正当我琢磨着这种敲击的声音从何而来时,我看见有什么东西快速地朝着我的眼前而来——我没能来得及看清楚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击在了玻璃上面,发出“啪嗒”一声脆响。而后它便又被无力地弹了出去,落在地上。
而后又是一块,直直地打在先前那块的上方。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这是一粒小石子——路边随处可见的那种。
——是谁在冲我的窗户丢小石子?
即使这长达接近两个月的禁闭是在警告我贸然行事是多么愚蠢的事情,但我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好奇心总是会占据上风——我坚定而又迅速地把我面前的窗帘拉了开来。
扫帚的尾巴。
这是我看到的第一个东西。
也许是我拉开窗帘的速度太过□□速,我能感受到它在空中愣了一下——而后它饶了一个圈儿,忽然地就从上面垂下两个红色的脑袋来。
即使外面暗得让人看不清东西,即使他们的红发又比先前长了许多,即使他们现在正倒立着挂在我的卧室窗户前面儿——但我还是能把他们一眼认出来。
“乔治,弗雷德!”
这两个倒立着的脑袋对视了一眼,而后转回来朝我露出了一个笑容,一起敲了敲我的窗户。
“knock knock.”
我立刻伸手把窗户打了开来。
这对双胞胎操控着扫帚把他们摆正,又绕着圈圈落到和我等高的位置上面。八月夜晚的微风吹拂着他们的头发,显得软绵绵的,让人想要揉上一把。
“…你们怎么来了?”我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们,脑子里涌出的问题几乎要把我淹没——我想问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从他们的发明实验到他们给我的信件再到这个暑假他们有没有到什么地方游玩——可是我什么也来不及说。
我听见乔治——我相信那是乔治。他飞在他兄弟的前面,离我更为接近的地方。他的声音在我耳中似乎总要更温和,像是热巧克力一样让人喜欢——而后他的轻轻开口了:
“打扰了,这里有被困的公主吗?”
这句话让我茫然起来。我愣愣地望着他的眼睛,不明白他忽然之间在说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如果不是他眼中闪动着一如既往地狡黠的光亮,我想我甚至会怀疑他是不是喝下了复方汤剂的人假扮的。但尽管如此,我还是乖乖地照着他的话往下说。
“没有,先生。这里只有叫西德利亚的姑娘。”
“啊,那就是我要找的人。”
他的表情极其认真地说着,像是真的要去从恶龙手中营救一位柔弱美丽的小公主一样——于是我忽然就决定要好好逗逗他。
“那么容许我询问,善良的先生,您是谁呢?”
他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问。短暂的沉默过后,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大大方方地说:“我是专门来把你偷出去的人——那位是我的兄弟,我们决定来把你偷出去。”
他说着指了指弗雷德,而后者却并没有要接他的话的意思:“实际上这是乔治的主意,和我没关系。”
而后他快速往旁边飞了一点,躲过了乔治冲着他肩膀打过去的一拳——反倒是乔治晃了晃,差点从扫帚上面栽下去。
我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乔治最终还是放弃了追上去打他的兄弟,只是有些尴尬地揉了揉他后脑勺的头发。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为什么笑得停不下来),也跟着我笑了起来。
他低声笑着,那双棕色的眼睛在月亮的光辉下面闪着光亮。而后他朝我伸出了手,就像是当初在密道里面的时候那般。
“总之——你愿意和我们走吗?”
他的语调和他的头发一般软绵绵的在我耳边响起来,却没有了那时候的犹豫——唯一带着不确定意味的转折也只是在询问我的意见。
我忽地就感觉心中那要被枯燥的生活熄灭的火苗再次熊熊燃烧起来,越燃越旺,直到它变成一股热流冲过我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