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卡萨南街223号醒过来的第二天我没有得到父亲的回复,接下来的每一天亦都是如此。
我逐渐意识到了一点——我的母亲总是会在后半夜回到家里,一直睡到下午才会爬起来去接替我父亲的班。以至于我没法儿与她说上话,更不知道她对于我的那番“奇思妙想”有什么看法。
我早就习惯在早上醒来并溜下楼的时候看到夜晚凌乱的茶几被收拾妥当,任何与魔法部相关的档案都消失得无影无踪的景象。而我的父亲亦不会在场,只有一壶煮好了的咖啡和一份《预言家日报》摆在餐桌的正中央。
而一如既往的,那上面什么也不会有。
没有塞德里克的死讯,没有黑魔王归来的消息。这份报纸平淡得像是任何麻瓜的八卦杂志,没有一丝一毫有用的信息。我毫不怀疑我的owls成绩单都会比它精彩。
我曾经试着给乔治写信,但一无所获。给弗雷德写也是同样的结局。他们就像是彻底失联一般,一点儿消息也得不到。
有时候我甚至怀疑我是不是疯了——塞德里克的死亡与伏地魔的归来究竟是不是真实存在的,亦或是我自己一人想出来的故事。或许我现在正在疯人院里,满嘴胡话,期待着能有人给我寄来一封信或是纸条告诉我一切安好。
但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复一日的枯燥循环。早晨的黑咖啡与冰冷的吐司,中午的罐头,晚上永远与烧焦一步之遥的晚餐和来去匆匆带着黑眼圈的父母——还有那毫无用处的《预言家日报》。
当我以为暑假就会这么过去,一切都只会如此平淡无味的时候发生了转机。
那是一个周日,我记得很清楚。我的母亲前脚离开223号,后脚我的父亲便催促我上楼更衣。
“换衣服做什么?”我在楼梯上回过头看他。
“我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他说。“顺便收拾好你的行李,弗洛,这个暑假你不必回来。”
他突兀的话语让我站在楼梯的声控灯下愣了半天,直到它熄灭才又回过神来。
“这就是你考虑过后的答案吗,”我说。“把我扫地出门?”
他拍了拍手,灯光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我看见我父亲表情古怪的脸。
“奇思妙想,弗洛伦斯,你遗传了你妈妈。”他一边说着一边踩上楼梯,轻轻推攘着我催促我上楼。“恰恰相反,你将得到你所期望的。”
我所期望的?
我还是望着他,不明所以。但他明显不再想再和我在此时此刻多费口舌,于是我便也不再询问,而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收拾好了返回霍格沃兹的行李。
当我带着行李从房间里出来时我的父亲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带着我将行李塞上了母亲的皮卡并示意我上车。
于是车再次发动了,驶离了卡萨南街。鬼使神差地我回过头去,却只来得及看见那飞速倒退,直至消失在我视线里的小房子。
我们飞驰过伦敦的街头,无数车流从我们身侧路过。周围的灯火明亮,像是流光一样向后倒去。
车里放着大声的音乐,悦耳的女声高声歌唱着,却远不如母亲所热爱的摇滚乐喧闹。这也使得我父亲的话能够清楚地传入我的耳朵里。
“读一下这个,弗洛。”他说,与此同时我感到他冲我伸出手,将什么东西塞进了我的手心里。
我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他却毫无看我的意思,而是愉快地跟着那个女声一起哼唱起了电台里播放的歌谣。
——自然没有在调上。
我好奇我的父亲与分院帽的二重唱会是如何令人难忘的体验。我这么想着,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在窗外飞速划过的灯光之下,我意识到那是一张不知道从哪撕下来的纸条,上面瘦削尖锐的黑色字体拼凑出一句简短的话。
“凤凰社指挥部位于伦敦格里莫广场12号。”
凤凰社?格里莫广场12号?
“看清楚了吗?”我听见我父亲的声音响起来。“记清楚了,弗洛,一定要将它牢牢记住。”
“我记住了,”我说。“但是凤凰社?那是什么,爸爸?”
我的父亲终于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在飞速掠过的阴影与灯光之下他的脸显得模糊不清。但我知道他大概是笑了,只有他微笑的时候声音才会充满愉悦。
“邓布利多组建的秘密社团,当神秘人第一次掌权的时候被组织起来,他倒台时又解散了。但是当下的情况来看邓布利多认为我们该重新凑在一起。”我听见我父亲这么说着,停顿了一下。“邓布利多是保密人。任何想要到这儿来的人都得由他亲自告诉——或是亲笔写下来托人转告。”
我忽然对这句话感到震惊起来。
“邓布利多!”我叫道。“爸爸,你难道——你没有——”
“是的。与其与你的母亲争吵,我去找邓布利多了。”他笑起来。“只是别与你的母亲提起这件事儿来,她大概这辈子也不想见到你加入到对抗食死徒的行列来——所以我只是骗她把你送过来只是为了保护好你。要知道没地方比这里更安全。”
我感到自己的脑子乱成了一团浆糊,怎么也没法儿理顺。皮卡顺着街道拐了个弯,紧接着便缓慢下来——然后父亲将车靠边停下,熄了火。
“下车吧。”他说着从我的手中拿回纸条,用打火机把它烧成了灰烬。“一定要回想你记住的东西。”
几分钟之后,我拎着我的箱子与父亲一起站在了长着乱蓬蓬的杂草的广场上。在我们正对面是连排的屋子,外墙肮脏,像是经过几个世纪的洗礼那般破败。有些窗户是支离破碎的,透出昏黄的光,有着门牌的木门斑斑驳驳,像是原先的色彩脱落了一般。
我跟着父亲走向那排建筑,地上堆着被黑色塑料袋包裹的垃圾,散发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我们顺着街道往下,无数金属的门牌反射着夜里冰凉的光,上面的数字从“11”跳去了“13”。
“回想你所读过的句子。”我父亲的声音在我耳边轻轻响起。“回想。”
“凤凰社指挥部位于伦敦格里莫广场12号。”我闭上眼睛这么重复着。再次睁开时,我看见一扇破旧的大门赫然出现在了11与13之间——它黑色的外衣老旧而破碎,满是刮痕。那上面并没有钥匙孔或是信箱,甚至连“12”的编号也无处可寻,只有一条蛇模样的银色的把手静默地守护着折扇老旧不堪的门。
我的父亲从衣兜里取出了魔杖,在门上敲了敲。
紧接着我听见了响亮的金属声,像是金属锁链开始随着他的动作运转滑动,又像是有人轻轻地从里面取下了这扇门后的锁链。但不论如何,这扇门“咔哒”地响了一下,开了一条小缝。
进门之前,我的父亲看了我一眼。那双与我相似的双眼之中我望见了自己的影子。
“别碰任何东西。”他说着,推开了那扇大门。
我闻到了腐烂而潮湿的气味,灰尘在我踏入这间屋子的那一瞬间便飞扬起来。阴暗的门厅之中只有一处光亮,在纷飞的灰尘之中我看见斑驳的墙纸,破旧的地毯与一直延伸到不知何处的走廊。
一种奇异的感觉袭击了我,我没有试着走动,而是望向前方的走廊——那布满蜘蛛网的树形装饰灯,距离我几步远的烛台,亦或是先前扭曲的门把手都像极了匍匐在地的毒蛇。
这里像是食死徒的地方。我这么想着,忍不住地呼吸起来,一股与四周格格不入的甜味夹杂着潮湿冰冷的空气一起灌入了我的肺里。
我听见身后的门被我的父亲关上了。
“欢迎来到凤凰社的总部,弗洛。”他轻声这么说。“我希望你还算喜欢这儿——毕竟你也没法儿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