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乌姆里奇到来之前,我从未觉得违反校规是一件好事儿。但当她就是有这样一种魔力,任何能让我的母亲把我丢进黑湖里的事儿(比如夜游啦,公然挑战所谓权威啦)都成了我最喜爱的活动。
当然,这并不代表我是个多么坏的学生,我想这一切都得怪乌姆里奇——她有这种魔力,能够把好姑娘变得奇怪。
在等待霍格莫德日的间隙,我前往西塔楼的日子逐渐增多。我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那天艾比盖尔在夕阳下的脸——她分明想笑,却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不断将笑容从她的脸上抹去。
可她不再到西塔楼上去,我也没再遇见她。
我给父亲寄去的有关于乌姆里奇的信没有任何回音,我也不打算再去催促他。霍格莫德的签字表我自然也没有寄去给我的父母——他们想必正在为黑魔王的事情焦头烂额,而我不想去打扰他们。
这也就造成了在霍格莫德日当天,我不得不绕开费里奇检查名单的队伍,独自一人找到那对双胞胎告知我听的密道,并像是头两次那样从密道里面偷偷前往霍格莫德。
只是这次没了乔治走在我身前的影子,只有我独自一人握着发光的魔杖,摸索着密道独自往前。
从蜂蜜公爵糖果店的出口里钻出来时,我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像上次那样试着偷偷溜出去。相反,我学着弗雷德与乔治的模样大摇大摆地从店里走了出去。我毫不怀疑柜台后的店老板以一种极其奇怪的目光看着我——毕竟如果目光是针的话,我想我早就成了一只刺猬。
这是一个阳光正好的周末,风有些大。十月份的英格兰开始转凉,风吹在身上更是有些冷。我独自一人在风里试着不让自己的头发变得分外凌乱,并在心里偷偷抱怨自己没能及时围上围巾。
我逆着人群走,经过人多嘈杂的三条扫帚酒吧,在邮局前边的中央大道往左拐,顺着那条不被注意的小路往里——猪头酒吧坐落在那里。
与三条扫帚酒吧毫不相同,这个酒吧的木头招牌破破烂烂,悬挂在门口锈迹斑斑的支架上。那上面花着一个逼真的被砍下来的猪脑袋,血迹斑斑,染湿了白布。
我咽下一口唾沫,伸手推开了门。
这不是一个多么令人欣喜的环境。当我推门而入时我便意识到了这一点——这是一间狭小而相当黑暗的屋子,一股浓浓的羊膻味瞬间将我死死包围。四周的窗户上满是污垢,遮挡了大部分光线。甚至好不夸张的说,唯一的光源来源于酒吧里的蜡烛。
在烛光下,我看见了各种奇形怪状的,遮挡着脸的客人。
我做了个深呼吸,努力不让自己被这怪异的景象吓到——那令人难以忍受的羊膻味儿立刻夹杂着微凉的空气滚入我的肺里,呛得我差点儿干呕起来。
我要碰头的人还没有来,我看不见赫敏或是罗恩哈利的影子。
正当我站在大厅中央发呆的时候,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我抬起头,长着一大堆浓密灰色胡子与头发的老人不知道从哪儿钻了出来,站在柜台后边儿。我们的目光相遇了。
那看上去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当我走到柜台前时我这么想到。
“要什么?”他嘟囔着问,手指不耐烦的在看着油腻腻的吧台上敲打着。
“…什么都卖吗,先生?”我咽了口唾沫。
这个老先生瞪着我,活像是我有五个脑袋或是八只眼睛那样。身边有些怪异的客人发出几声怪笑,激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儿当然没有新鲜牛奶与鲜榨果汁。”酒吧老板嘀咕起来。“梅林,这是什么问题。”
我感到有些尴尬起来——我看上去就像是瞒着父母偷偷去酒吧的姑娘,却在酒保问“你想来点什么”的时候干干巴巴地来了句“橙汁”。
正当我红着脸绞尽脑汁地试图要点什么时候,一个清冷的女声轻巧地帮我解了围。
“两杯黄油啤酒,谢谢。”
我立刻回过头去,看见了艾比盖尔的脸。
“四个西可。”
四枚白花花的钱币被放在了桌子上,片刻之后两个被灰尘覆盖的脏兮兮的瓶子便被摆上了柜台,几近金色的液体在瓶子里晃动。
艾比盖尔伸手将那两瓶酒拿下来,随手递给我一瓶,便径直朝着最角落的一个座位走去。我跟在她的身后,看着那头黑色的长发在昏黄的灯光下摇晃着,像是被蒙了一层灰。
“你来的很早。”当在那张座位边上的高脚凳上坐下,艾比盖尔颇为熟练地翘起了腿——在酒吧的灯光下像极了二十年代海报上的摩登女郎。
“我逃过费里奇了。”我这么干巴巴地回答,试着把黄油啤酒的盖子拧开。“谢谢你请我喝黄油啤酒。”
“两个西可而已。”她满不在乎地说着,咔嚓一下拧开了她面前的瓶盖儿并将那瓶已经开了口的酒瓶递给了我。
我愣愣地接过去,看着她拿过我先前的那一瓶,熟门熟路地拧开并往嘴里灌了一大口。仿佛瓶子上的灰尘是什么毫无威胁的存在。
那股令人作呕的羊膻味似乎不再那般难以忍受了。
“艾比,”我忽然这般没头没尾地开了口。“圣诞节你会留在学校吗?”
她似乎没想过我会问这个,只是看着我,半晌没有回答。
“如果可以,我们能一起偷偷再来一次这儿。”我解释着,冲她伸出手去。“明年你就毕业了,而我们好久没一起出来玩了。”
在我即将覆盖上那只放在木桌上骨节分明的手时,那只手却像触电一般从我面前猛然缩开了。
“我不会留在霍格沃兹,弗洛。”我听见她小声说。“今年我要回伦敦。”
她要回伦敦。
我愣愣地望着她,一时半会儿忘记缩回自己的手。艾比盖尔没有看我,目光闪烁,最终也只是仰头喝了一口黄油啤酒。
艾比盖尔从来没在伦敦度过自己的圣诞节。一个声音在我的大脑里响了起来,不知为何像是警钟长鸣。她与我提起过那间在街角的潮湿狭小的阁楼,那间阁楼是如何勉强塞入一副桌椅与一张床垫的。霉菌的气味时刻萦绕在他的耳边,还有那个叫加西亚的脾气暴躁的老板时常因为卖不出去的花而大发雷霆。
她要与他度过圣诞?
正在此刻,猪头酒吧的大门被人用力推开,一股风夹杂着窗外的光闯入这间狭小而昏暗的酒吧。我顺着响声传来的方向看去,一眼就看见了两个高大的红头发男孩儿。在他们身侧走着许多霍格沃兹的学生,胸前各色的领带随着他们的身影晃动。
“你要是想过去我不会阻拦。”艾比盖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不必陪我留在这个角落。”
我回头看她,却只看到她因为扬起头喝酒时修长而白净的脖颈。
“不会的,艾比盖尔。”我听见自己说。“我就在这儿。”
她没有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