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崔少言没想过付靳会和他说这个。
最初想给他做思想教育的人不少,他的初中老师高中老师、他爸他妈,但后来基本都放弃了。
“不上进”、“不听教”、“不学好”,乃至“扭不回来没救了”。
他是棵根已经烂在土壤里的树,怎么浇灌都只能结出皱巴巴的果实。
崔少言没生气,就笑了笑,大爷似的将一条胳膊搭上沙发靠背。
“我特意气用事,冲动又中二,谁招惹我我就揍谁。”崔少言勾了勾嘴角,眼神轻浮地看着付靳道:“你别惹我啊,我打人从来不尊老爱幼的。”
付靳心想你也知道自己意气用事冲动又中二啊,提醒他:“你力气还没我大。”
“啧。”崔少言将胳膊放了下来,重新揭开自己的零食罐,“我有时候吧,觉得自己特奇怪。”
“哪里奇怪?”付靳抬了抬眉。
“我知道自己在叛逆期,但没办法控制自己。”崔少言倒出罐子里剩的薯片,却没吃,“哎说了你也不懂。”
他确实像付靳说的那样,总是跟人跟自己拧着,一会儿想变好变得能让他爸妈都满意,一会儿又觉得干脆这么烂下去当个废人算了。
挺复杂挺矛盾的,崔少言过去很少将这些往细处想,想多了都觉得自己有什么心理疾病。
“别太担心,也别想太多。”付靳隔了会儿才开口,“在我看来,你除了偶尔打打架还有习惯性口是心非外加不懂妥善照顾自己的饮食起居,其他方面都控制得很好。”
“靠。”崔少言一时又气又想笑,“您能别像下医学诊断那样回答我吗,我现在更他妈觉得要失控了…哎我不会真有什么心理疾病吧?”
付靳静静看着他,就像在判断病情严重程度。
“唉算了,你又不是心理医生。”崔少言摆摆手。
“这样跟你说吧,小少爷。”付靳斟酌过后开口,“即便是从患上心理疾病的角度看,当你能意识到自己在生病,恰恰说明病情有了突破性的好转…所以不用担心,会好的。”
崔少言沉默好半晌,这才将薯片扔进嘴里,含糊道:“你们医生安慰人的方式挺特别的。”
直接告诉他叛逆期就快过去了不好吗。
崔少言默默嚼着薯片,电视屏幕里惊涛骇浪汹涌,付靳将橘子抱到腿间看着电影。
客观评价,付靳长挺帅的。
五官立体,从这个侧脸轮廓就能看出来。可能是因为人过了三十岁的缘故,甚至帅得很有…年岁的味道。
看着很让人踏实安定,就跟他衣服上的那种味道很像。
付靳意识到他在看自己,脸转过来的时候,崔少言刚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睡吧,待会儿我就走了。”付靳说。
崔少言忽然听见他开口,才注意到自己盯着人家看好半天了,有点儿尴尬地起身。
“别打架了啊,答应我。”付靳看到他手肘膝盖上的伤就眼睛疼。
“啊。”崔少言随口应了,像为了摆脱尴尬似的摸过手机往楼上走。
付靳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小,这才将放腿间的橘子提溜了起来。
饶是一把年纪了,也受不得长得好看的小孩儿这么目光灼灼地盯着看。
尤其是这小孩儿还几乎没穿衣服。
像想要做什么似的,这不引人犯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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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黄狗就向陈子康他们确认约架地点。
这回为了不再有人中途制止,好让双方解决得都痛快点儿,陈子康挑了他比较熟的风琴博物馆一带。
崔少言又像往常休息日那样睡到大中午,收拾收拾就往约定的地方赶。
虽说昨晚含糊答应过付靳不打架,但这种已经约好的事儿,也不可能临阵推。
只要尽量不动手,动手不受伤,估计付靳也没什么好说的。
不过说白了…根本就没必要遵守和付靳的约定。
崔少言站在路口等了好半天,才看见陈子康领着一批人过来。
叫来的基本都是体校的人,个别手上提着根棒球棍,可能清一色寸头的缘故,到底没黄狗那批人看着社会。
“崔儿!”李彬彬冲上来就拍了他一下,“哎你这是去打架吗,给束花能直接去约会。”
“打完就约会。”崔少言抱着手臂说。
“腿没事儿吧?”陈子康问。
“小事儿。”崔少言活动了一下受伤的那条腿。
涂过付靳那个超臭的油,确实好得神速,至少不肿走起来也不疼了。
“那行,走。”陈子康发令。
一行人往学校后山方向走,风琴博物馆以前是个景点,现在被拆剩个壳儿,里头的展品也早就搬去别处了。
“待会儿…怎么打啊?”杨国涛脸上贴着块创口贴,昨天打伤的。
他虽然生得人高马大,但过去很少掺和这种场面。
“昨天怎么打今天怎么打呗,你力气大,待会儿一手抡一个。”李彬彬开玩笑道。
杨国涛显然很怕,“对方不会带刀吧?”
“说好双方不带利器的,敢带刀他就真他妈是疯狗。”陈子康说。
“不带利器”是他们这种形式的约架常见的规则,毕竟打归打,没人真想闹出人命。
博物馆是典型的欧式建筑,外观看上去还很新,一行人穿过空荡荡的建筑内部,目的地是建筑背后的一片空地。
“人呢?”李彬彬环顾四周,“不是约了又不敢来吧?这么怂还…”
崔少言忽然一手扣住李彬彬的头,往旁边一带,一个篮球堪堪从李彬彬耳朵边砸了下来!
众人一齐回头,以黄狗为首的另一批人格外嚣张地站在博物馆二楼,俯瞰他们。
“牛批!玩儿跟昨天一样的把戏,就不能整点儿新奇的?”李彬彬朝楼上竖中指。
“要不是崔儿你就被砸了。”姜巍小声道。
“黄狗!”陈子康直接喊人家绰号,“还他妈躲楼上干什么,麻溜点儿带着你的狗下来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