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家这边热闹非凡,与此同时,营地这儿却是另一番光景。
郝三很忙,他忙着备一份大礼,自家少爷成亲,自己仰仗着少爷已有了一官半职,这使这位郝总管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斗志。
早在半月之前,郝风楼便画了个草图,草图的结构比从前复杂得多,工匠们尝试了几次,都没有造出满意的铁件出来。
一时之间,匠人们一片哀鸿,为了此事,许多人眼睛都熬红了,不断的尝试在模具上进行改良,或用锉刀进行修正,几番下来,倒是勉强弄出了一个内部机构的铁件。
这铁件若是放在后世,或许很是简单,可是在这里却很是精巧,其中最大的工艺就是那纤细的弹簧。其他的铁件,说穿了就是铸模和锉刀修正的问题,可是这弹簧虽然几次试制,都有些模样,可是最后的结果不是根本承载不了重物,直接被拉断,就是一旦拉伸,就再也收缩不回去。
郝三急得上火,少爷在那边急着要呢,每日都在催促这些匠人拿出具体可行的办法。
匠人们一合计,觉得问题的根子出在了钢铁上,也即是说,要制出符合郝千户草图中的这什么什么弹簧,首先其材料就必须能抗冲击挤压和磨损,这一点和其他的钢铁全然不同,比如说火铳和刀剑,最需要的是刚性,绝不能柔软。
于是大家打上熟铁的主意,因为熟铁较软,可惜很快大家就发现,没有用。
最后大家没法子,只好请教一号高炉。
现如今整个营地,有高炉十三座。其他十二座,专门从事生产,或者是试制,唯有这一号高炉最为特殊,一号高炉配备匠人三十余人,其中为首的一个铁匠年纪很轻,不过三旬上下,整个人瘦巴巴的,沉默寡言。此人叫赵胜,据说很受郝千户赏识。有时郝千户到营地来,会和他私下说一些话。
赵胜管理着三十多个匠人,每日在营地并不从事生产,而且他的权利不小,至少郝总管那儿。他隔三差五都拟定出一个清单,郝三就得乖乖的为他找齐清单中所需的东西。而一号高炉呢。每日索要的东西多也就罢了,而且要求也是稀奇古怪,偏偏每日产出来的尽都是废料,许多匠人看到堆堆的废铁废钢自一号炉里运出来,都忍不住摇头。这样的糟蹋法,一天下来。满打满算就是数十两银子的浪费。
赵胜的职责其实很简单,就是反复的试练钢铁,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添加各种各样的矿石,加入不同程度的碳。总而言之,每天做的就是产生各种废料。
所有生产出来的钢铁,比如今日添加了某矿石,该矿石形如什么,什么色泽,提炼之后能否化为液体,与铁水掺杂一起,冷却之后会形成什么,刚性如何,柔性如何,这一些统统都要记录在案。
赵胜颇有点像神农,只负责尝百草,了解各种材料和矿石的性质,至于其他的事就与他无关了。
赵胜被请了来,只看了草图,听了那些匠人的总结,沉吟道:“抗压和耐磨?这倒不容易,不过可以试试看。”
他回到自己的工坊,和几个匠人商议了一下,最后拿出了一种金属,给其他匠人试制。
一番试制之后,一个真正意义的弹簧终于横空出世,众人忙不迭的去实验,果然这种金属打制出来的弹簧竟是能满足草图中所需的要求。
对于弹簧,所有的匠人们都带着好奇,很快大家就意识到,这种东西应用广泛,许多地方都可以用上,不过眼下,大家的精力还是放在材料上,这赵胜倒也爽快,直接拿出了一个配方,道:“这种钢铁乃是一个月前用锡矿参杂铁矿炼成的,几经试练,调整了十几次火候和所需的矿物配比才试炼出这些,郝千户曾看过一次,命我再精炼一下,能炼出锰钢来,想来这便是锰钢了。这是配方,你们按着这个法子,注意好火候和矿石的配比,便能炼出锰钢来。”
从前对一号高炉,大多数人都觉得是浪费物资,可是现如今,却无人敢这样认为了,大家连忙按着方子炼制,果然炼出同样的金属,根据这种金属重新铸模,一个个弹簧也就生产出来。
弹簧生产出来的消息送到了京师,很快又有新的图纸抵达,这种图纸,相对匠人们来说就简单得多了,理论上来说,这应当是个短铳,只有两只手掌这么长,火铳的铳管很短,不过寸长而已。
许多匠人们有点疑惑,这样的短铳倒不是制不出来,可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就算制出来,似乎也没什么用处,在他们的认知之中,火铳的铳管越长,射程就越大,精度也就越高,所以当时在改良火铳时,大家拼了命的增加火铳铳管的长度,便是这个道理。可现在,这寸长的铳管能有多少的射程和精度?
大家不理解,好在大家按着草图行事即可,外部的结构很简单,只是中间有个转轮,工艺要求高一些,假若放在几个月前,要制出这样的空心转轮只怕不易,可现在却是大大不同,营地里早就培养了十几个技艺极为精湛的铸模师傅,这些人不断提高,虽然没有达到出神入化,可是许多草图只需看一眼,他们便能想出浇注的办法。
整个火铳除了转轮之外,还需要击锤弹簧撞针燧石槽等等构建,其中的复杂比前些日子试制的鸟铳不知强了多少倍,好在有了草图,而且各种构件也能勉强生产,现在的问题无非就是匹配和磨合的问题了。毕竟那郝千户的草图并非是绝对正确,有时相差个一丁点,就要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