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能拿前程威胁他,这世上大约再没什么能威胁他的,魏母说话也许有几分用,但是魏母会向着自己?
褚青娘眉目沉静心如止水,她对魏母亲近十年,魏文昭要休她,魏母一字不反对,因为她不愿做外室,还在背后跟女儿说:“看看你那狠心冷血的娘,自私自利只顾自己不顾魏家。”
魏家那母子,她领教了。
“难道这世上,再没有人能左右他?”程万元也觉得棘手。
“没有,亲情、友情、夫妻情分,没什么能阻止他的决定,除了他的前程。”褚青娘缓缓吐口气,转过身“我再去跟他谈谈,希望他继续理智,去追求他的前程。”
看看身上衣裙,褚青娘也没再换,只是掠掠鬓发提裙往县衙去。程万元思索一会,叫上儿子、儿媳往独一味去开张做生意。
褚青娘走在路上,街坊邻居看见纷纷打招呼:“青娘早啊。”
也有关切的:“褚娘子没事吧。”
也有安慰的:“青娘妹妹别担心,清者自清浊者自浊,陆举人多好的人,不会有事。”
褚青娘一一笑着应了,对安慰的说:“承您吉言,青娘也相信好人有好报。”
“哟,这不是褚大老板吗?”一道怪里怪气的讽刺声音响起,褚青娘抬眼去看,是和她抢过妞儿的那个鲁妈妈。
鲁妈妈挤走红袖楼,又把一个女儿送去伺候刘县丞,两个女儿把刘县丞牢牢抓在手里,鲁妈妈正春风得意,就碰见褚青娘倒霉。
声音里都是得意的奚落:“听说褚大老板生意好得很,怎么没在码头卖烧饼,有闲空在街上转?”
即便身在危局,也不是一个鸨儿能随意嘲笑的,褚青娘站定微笑看对方蹦跶。
鲁妈妈抽出紫凌凌帕子捂嘴笑:“哦,我想起来了,别是生意做不下去了?也难怪,钦差大人神仙样人物,也吃的胃不舒服,咱们小民哪敢去尝试。”
褚青娘嘴角微微一点淡笑,看对方做戏。
“前日我家女婿点了独一味席面,吓得我哟~连忙劝,好好的贵客可别吃出问题。”
褚青娘淡笑:“以后凡是你鲁妈妈生意,褚家一律不接。”
……鲁妈妈木了,鲁妈妈生气了,话像淬了毒射向褚青娘:“用得着你接?要我说钦差大人真神人一样,照亮了整个怀安,也让某些扫把星显形。”
“真真寡妇带煞气,谁挨谁倒霉,吴屠夫、文家、连陆举人百年大家跟着遭殃。”
周围有听不下去的:“鲁彩梅你个开黑窑子的,嘴巴糊泥了胡咧咧。”
“整天缺德遭殃的,你也有脸出来?”
褚青娘看鲁彩梅对着众人要变脸,先变脸:“三年前鲁妈妈养了个女孩儿,叫彩铃,八岁,抱病而亡,可我怎么听收敛的说,浑身伤痕,□□也撕裂了?”
鲁彩铃打个颤:“你胡说!”
“去年秋上,卖给东里乡黄家的蕊娥没了,听说黄财驹喜好很怪异?”
“你、你”鲁妈妈腿有些颤“那是她命不好!”
褚青娘眉眼间淡淡厌恶,看向鲁彩梅:“今年,你又把不挣钱的玉箫,卖给了黄财驹。五年前,你手上死了翠儿,十二年前,你手上死了一对双胞胎。”
周围人听得目瞪口呆,看向鲁彩梅都是不可思议,这么多人命。
褚青娘踏近一步,问她:“鲁妈妈你晚上从院子过得时候,难道从来没听到呜呜咽咽鬼声?”
大夏天的,鲁彩梅忽然觉得,周围有些寒气,连忙从怀里掏出海慧寺的护身符:“你少胡说八道,我鲁彩梅做的是正经生意!”
青娘淡淡瞟一眼护身符,看向鲁彩梅有些惊恐的眼睛:“十殿阎罗有《功过薄》,你猜谁会在那里等你?我猜是江采娘。”
江采娘曾是鲁彩梅最好的姐妹,比她漂亮比她清甜,客人很喜欢。江采娘挣够银子,替两个人赎身,剩下银子原说买个小铺子两人过活。
鲁彩梅却灌醉好姐妹,把人卖到外县花楼,贪了所有银子开始养女儿。
一滴冷汗留下来,鲁彩梅从没想到,一团和气的褚青娘这样厉害!江采娘的事,整个怀安记得的不多了,她却记在心里。
褚青娘不再理会鲁彩梅,饶过她去找魏文昭,魏文昭竟然又不见!褚青娘冷笑:“你去告诉他,他若不见我即刻就走。”
吕颂觑着褚青娘脸上冷笑,倒不回禀,褚青娘走了最好,夫人少些麻烦,可惜他不敢。
“老爷,褚娘子说您不见,她即刻就走。”
魏文昭讨厌被威胁,闻言脸色冷下三度。
吕颂头低的更厉害。
魏文昭手里茶盏转了几圈,到底不能不见,那是个狠心的女人,丈夫儿女都能抛下,更何况一个外人能拖她几时。
“叫她进来。”
“是”
吕颂心里一缩,越发忌惮褚青娘。他家夫人再不满也不敢这样。不知为什么,明明看起来老爷很宠夫人,可夫人就是不敢造次。
褚青娘进来,魏文昭却没在外间,吕颂朝里间努努嘴,悄然无声退下,留下褚青娘一个人站在客厅。
静谧的客厅,褚青娘微微皱眉,以她和魏文昭今日关系,在里间见面并不合理。
魏文昭穿着家常衣裳,斜靠在罗汉榻上,双腿缩在榻上,一腿微曲一腿斜支,很有箕坐的味道。
小几上一盏香茗茶汤清绿,手上一卷书闲闲翻看。外间没有一丝声音,魏文昭轻嗤一声,有一行没一行看书上字,反正求人的不是他。
褚青娘站了一会儿,只能出声:“我进去于理不合,未免你名声受损请出来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