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从一片开着荷花的小湖边传来。
湖边有一排长长的游廊,初秋的日光依旧火辣辣,有十来个人聚集在回廊里谈笑风声。
悠扬的琴声便是从那里飘来。
仔细看去,可以看到众人都围在一个年轻的女子周围。
而抚琴的正是那个女子。
女子背着身子,着一身胭脂红的长裙,墨发半束半挽,纤细的手指缓缓拨动着琴弦,仅看一个背影,就可看出这是个风姿旖旎的佳人。
元武帝手一挥,小林子推着他一直走到那抚琴女子的身后。
有人看见了他,惊得正要开口,被他挥手制止了。
人们识趣地纷纷往外退。
林素衣忽然开口,娇嗔着说道,“我抚琴,不是为一人,大家都走做什么?刘公子,你说要与我斗琴,怎么就走了?”
一个兰衫公子的脚一顿,表情讪讪,然后朝她身后看去一眼,打着眼色。
林素衣的手一顿,弯了弯唇,站起身来。
元武帝眯着双眼看着她。
她转过身来,偏头看向元武帝。
元武帝心头顿时大惊,正是顾凤的脸!
只是,她比顾凤要年轻许多,
但那一双眼却分外相像!
看人时的模样,三分傲然七分冷意。
他不喜欢的,就是这双眼!
他眨了下眼,想仔细看时,女子的那双眼又变了,成了一双清澈着秋水眸,闪着好奇。
难道他看花眼了?
“你是谁啊?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我没有请你吧?”林素衣眨了眨眼问道。
元武帝一窒,她不认识他?
难道那天晚上的果真是个梦,见到的真是顾凤的鬼魂?
他盯着女子的脸,似乎又与那天晚上看的人不一样,脸上少了杀意,一副不谙世事表情。
“大胆,这是皇上!”小林子细着嗓子喊道。
其他的青年公子惊吓中,纷纷跪倒在地,三呼起了万岁。
林素衣没有跪,而是偏头看着他,眨了眨大眼睛,一脸好奇地说道,“你是皇上?那你就是我的姐夫了?”
姐夫?
元武帝一怔,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她是顾府的义女,比顾凤小,当然是妹妹。
他凝神盯着她的脸,如果那个女人也是这副娇弱的模样,他也许不厌恶,只是……
哼,害得他子嗣单薄的妒妇,他永远不会原谅!
林素衣又道,“听前院的人说,有个公公打碎了皇上送给姐姐的屏风,皇上一怒之下将那公公杖毙了,皇上与姐姐果然伉俪情深啊。姐姐嫁给皇上可是三生有福了,……只是她命薄,享受不了皇上的恩泽。”
元武帝的脸上一脸窘迫。
林素衣的唇角微不可察的讽笑一声。
这个人,指不定在心中怎样厌恶她。
顾太师这时跑了过来,沉着脸看向林素衣,“女儿,这是皇上,还不快来见礼?”
“哦。”林素衣略略朝元武旁福了一福,“又道,素衣不打搅父亲谈国事了,先行退下。”
也不看元武帝的表情,朝几位公子点了点头,领着众人离开了。
元武帝懊恼的看了顾太师的一眼。
顾太师当作没看见,笑着说道,“皇上,小女同小凤长得像,还真是跟老臣家有缘呢,她年纪也不小了,老臣正琢磨着给她找个婆家,皇上您看哪家的公子能配得上小女?”
元武帝眯着眼,没说话,而是紧紧地盯着林素衣的背影一脸郁黑。
他见惯了那个女人粘着他的模样,见惯了那个女人讨好他的表情。
而现在,顾家义女虽然不是她,但同样的脸却有着不同的表情,离开时,还同其他的男子说笑,让他心中不由得腾起了一股无名之火。
“没有哪一家合适!”元武帝忽然怒道。
顾太师扬了扬眉,这就发怒了?
小凤的这一招果然打脸。
想当年,她讨好他,他爱理不理,现在,她洒然离开,他居然还发怒?
呵,自甘下贱!
……
林素衣离开后,让仆人送了几位公子到了其他的园子休息,她则回到了自己的梅园。
想着元武帝看到她与别的男子说笑时的表情,她嘲讽的笑了笑。
不甘,愤怒?
还当她是他随手拿来再随手抛弃的人吗?
这一世,她绝不会像前世那般活得卑微。
。
顾非墨也来到了梅园,一进园子便笑道,“姐姐果然是姐姐,老皇帝今天不气得吐三升血也会气得砸东西!呵呵,打了他的人,他还不能发怒!”
林素衣扬眉一笑,“当然,我就是抓着他的虚伪心,狠狠的算计他一把。他口口声声说着与我如何情深,身边人毁坏了爱人生前的东西,如果不施罚,便是自己打了自己的脸,情深就成了一句空话了。”
“虚伪的人,迟早会众叛亲离!”顾非墨冷笑一声。
他走到小桌边坐下,从怀里掏出一份单据出来,“姐,这是目前咱们准备好的清单。”
林素衣拿在手里匆匆扫视一番。
“准备得不错,但,太子也准备齐全的话,咱们的实力就会拉开。”
顾非墨拧着眉头,“姐姐的意思是……”
“他的粮草,不能运走!至少,不能让他发现,有粮草少了。”
顾非墨眸色一亮,“好计!”
……
离着梅州城还有一百里左右的山道里。
一队车马缓缓而行。
云曦挑起帘子朝外看去,又到了傍晚,看来,又得露营了。
车队走得很慢,一是道路崎岖,二是扮成“玄生”的段奕以重伤不宜长时间坐马车为由,一路走走停停。
结果是,走了五六天,才走了二百来里路。照这个速度走下去,恐怕还得三天才到梅州。
云曦蹙着眉,放下车帘子微微一叹。
“怎么啦?”段奕放下手里的书,抬眸看着她。
她打着手势,指指自己的腿,一脸抱怨,“腿麻了。”
因为段奕扮成的“玄生”是个受着“重伤”的人,她得整天坐在车里服侍着他,结果一天下来,不是腰酸,便是腿痛。
段奕轻笑一声,伸手将她拉到怀里,用口型说道,“想让相公揉揉就明说,故意找借口。”
云曦:“……”
她真的是腿酸了好吧。
段奕将她的裙子撩起来,伸手捏着她的小腿。
几天的风餐露宿,将她原本养得圆润的身子又缩水了一些。
云曦低着头,越发显得下巴尖。
段奕的眸色便沉了几分。
云曦倒没觉得得自己瘦了还是胖了,被段奕揉揉捏捏,一张脸渐渐的爬上了红晕。
段奕看着心中一漾,不由将唇覆上她的脸颊,而这时,马车门忽然被人敲起。
云曦吓了大跳,推开段奕坐正了身子。
护法中的寓生将头伸进来,冷着脸看着云曦,“你,下去!”
云曦:“……”
段奕点了点头。
云曦唇角一抽,好事被打断,段奕一定得发火。
她忍着笑走下了马车。
。
寓生眨巴着小眼睛盯着段奕的脸看。
段奕的神色微微一冷,袖中的手指已捏着几枚银针。
他朝段奕缓缓地挪过去,脸上的表情怪异,“你……你身子好些了吗?”
段奕:“……”
他凑近段奕的脸,拿鼻子嗅了嗅,眯着小眼睛,“为什么你身上的味道同以前不一样?”
“……”
“哼,冥生今天到你的马车里来了好几次,你们是不是……背着我干了什么事?”
“……”
“你喜欢上了冥生?刚才的言姑娘是不是替他来传话的?他不就是比我高了半个头嘛,他哪有我长得好看?你不能喜欢他!”
段奕轻咳了一声,“怎么会?今天白天一整天,那个言姑娘都在车上照看我,哪有你说的事情发生?”
寓生眨了眨小眼睛,歪着头想了想,“你说得有道理,不过,你不能看上冥生。”
“不……不会,咳咳……师弟也要休息了,师哥不休息吗?咳咳……”段奕捂着唇又咳嗽起来。
寓生将他腿上的毯子往上提了提,朝他斜着眼角一笑,“那……那我先走了,明天一早再来看你。”
段奕,“……”
他摸摸索索爬下马车,意味深长的看了段奕一眼,这才缓缓关了马车门。
瘦老头一走,段奕马上嫌弃地将那块被寓生摸过的毯子踢得老远。
他伸手在马车板上拍了拍。
很快,马车底板被人推开,朱雀从下面爬了上来。
“王爷。”
“去!将那个寓生给本王揍一顿!”
朱雀摸摸头,“王爷,打他一顿没问题,但是会打草惊蛇啊,万一精明的冥生瞧出了端倪,咱们几人还怎么混进他们内部?”
段奕的脸黑沉一片,“烧了他的马车,让他晚上睡地上去!”
朱雀嘴角抽了抽,传说中的断袖王爷被一个老头多看了两眼,这就要报复了?
“是!”
……
云曦并没有走远,而是听着段奕马车里的声音。
她微微蹙眉,寓生发现了段奕的异样?不好,被发现可就前功尽弃了。
而这时,她忽然看见有一人悄悄的靠近了她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