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孩子吸溜了下口水儿,眼睛亮亮看着奶面前的罐子,“奶,肉!”
陈秋花得意,拿着自制的长木筷在罐子里捞了捞,夹出一块肉片儿出来。
老秦家众人看着那块油乎乎带酱的肉片儿,眼睛冒着绿光儿,口水不停往下咽。
没办法,任谁连着吃了两三个月粗粮糊糊见着这样又香又有卖相的肉片儿都会眼里冒出绿光来。
陈秋花抠门,过日子精打细算,这两月以来,哪怕食堂伙食再差,也只一个月切了一次肉片给大家伙儿加餐,总共就两回,就这两回的肉片才叫老秦家的大小同志们撑了下来,觉得日子有了盼头,那挂在陈秋花房里的腌肉,就像是掉在人眼前的胡萝卜似的,只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想想那肉的滋味儿,就觉得有了力气,再撑撑,下月就能吃肉了呢。
没等再过完一个月儿,冬至来了,老秦家再一次吃上了肉儿。
而且这回的肉片儿,是陈秋花特意用酱油和五香八角这两样珍贵大料去做成酱肉的。
肉切成片片儿,加上仅有的这几样佐料,再把从朱大娘那里骗来的一小碗酱油倒进陶罐里,加上点儿清水,跟着就小火儿慢炖,炖上一天,从早上炖到傍晚,这酱肉成了!
虽说是简单了些,但是这是肉啊,炖得软烂咸香咸香的,别说几个孩子了,就是几个大人都差点没控制住自己。
秦国树压下去想吃的欲望,木愣愣说:“娘,咱们家咋又有肉了?”
先前两回加肉,每人就三五片儿,切得薄薄的,陈秋花敷衍大儿子说是她从娘家带回的腌肉,秦国树也就信了。
陈秋花的娘家是隔壁红土生产队,因为盛产红土,那边设了个红土基地,专门攻击给上面单位烧红砖用的,直接归属于县里的烧砖厂。
这个小红土基地哪怕规模不大,也养活了红土生产队不少人,那边发展得好,社员们生活水平比其他生产队要好很多,有的甚至比镇上人家还好。
红土生产队的社员们走出去底气都足足的,他们有地还有红土,不怕饿肚子!
陈秋花的娘家就是红土生产队的其中一员,陈姓是红土村的大姓,那边算是宗族式的村庄,陈家在那头儿也是有头有脸的,家里男丁壮劳力还多,陈秋华就有两个外甥是红土基地的工人,专门负责挖土的,她大哥是个小干部,风光得很,对了她外甥媳妇儿还是村口供销社的售货员,全家没几个孬种。
陈秋花会嫁到大槐村一是本村的都同姓,沾亲带故的不好找人家,往外头找一眼就相中了秦老头。
年轻的秦老头也是村里一枝草,老秦家基因好,秦老头年轻时身材挺拔高大,又老实勤快,是个踏实上进的。
陈秋花眼睛尖利,条件不好咋地了,就这样的样貌不差,性格还能拿捏得住的就是好对象。
她跟着就嫁了过来。
说远了,总之陈家就是家底殷实,每回陈秋花回娘家总能打好些秋风回来,秦国树会信了他娘的鬼话也说得过去。
眼下陈秋花是懒得再瞒着大儿子了,反正肉你是吃过了,还吃过两回,算上今天就三回,我把真相告诉你,你又能咋样?
秦国树听完事情始末后,整个人都不好了,傻傻愣愣呆在原地。
“……”
还愣愣嘀咕说:“难怪儿子从妈门前经过总闻到一股子肉香味儿,原来……”
原来啊,自己是个大傻子!
早先闻到那股子味道没敢想过自己家里会藏着肉,只当是吃过一回肉后,心里馋了想着了,所以才会出现幻觉,没想到不是幻觉……是他娘骚操作胆子大真给藏了肉儿!
秦国树发现真相后,竟第一时间不是觉得生气,而是恍然大悟,跟着拍了拍自己脑袋,“我真傻!”
“你当然傻,一丁点吃的都要想着上千号的人,你能操心得过来不?”
“实话跟你说,这肉是你三弟打来孝敬爹娘的,你吃也吃了,回头要是往外说,我就说你这个大队长公然带咱们偷吃肉儿!”
秦国树:“……”真狠!这还是亲妈吗?
这肉的事儿算是过去了,在秦国树这边成为了痛并快乐着的存在,一边满足吃着肉儿,一边负罪感满满,觉得自己偷了人民的一针一线,挖社会主义墙角,不是个合格的好队长。
冬至这一餐,老秦家的人美美地吃上一顿菜糊糊配酱肉,感觉又重新活了过来,团子年纪小,食堂煮的粗粮糊糊割喉咙还不好消化,没让她吃,照例是泡着米糊糊吃的。
吃完饭后,团子还跑回了房间,拿出珍藏的白糖糕和奶糖出来分享给几个哥哥姐姐。
上回陈大叔叔给她买了一斤,那一包奶糖也有二十颗,平时不舍得吃,偶尔掰下来一小块儿放嘴里含着,尝个甜味儿。
剩余的陈秋花帮着收进团子的宝贝小木箱里,今天过节,团子就想着把好东西拿出来分享给哥姐吃。
双胞胎和大小花是吃过妹妹的糖糕的,但是奶糖当时没拆开,也就没吃到。
这款奶糖他们见过胖墩吃过,听说在城里都是稀罕货,贵着呢。
从上次一直惦记到现在,然而妹妹没说吃他们不敢提,怕挨揍,小叔叔都说了,那是别人送给妹妹的,不是花家里的钱,是属于妹妹自己的,不能乱要,不能跟妹妹抢吃的。
几个孩子眼睛发亮看着妹妹,心里默默祈祷妹妹今天会拆开奶糖吃。
在哥哥姐姐们四双眼睛的注视下,团子先打开了装着糖糕的油纸袋,从里面捻出两块儿,都掰成两瓣儿递给双胞胎哥哥和大小花姐姐。
等人接过去,团子又把魔爪伸向那袋子没打开的奶糖。
双胞胎大小花紧张看着,团子吃力撕了半天不开包装袋,看得几个孩子焦急。
白面黑面跃跃欲试,搓着手:“妹妹,哥哥们来,哥哥力气大!”
最终双胞胎叫陈秋花一人赏了一个爆栗子,满足地捧着两颗奶糖,藏进裤袋里,他们决定先不吃,留着等上学的时候,带进学校里吃!
糖糕也甜着呢,还是牛奶味儿的,好吃!
本来以为日子会这么拮据过下去,直到食堂把剩余的粮食吃完,大家伙能不能活着全看老天。
这事儿在冬至过后有了转机,那一天不止是公社,县里头都派了领导干部下来,由公社干部们领着向大槐村生产队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