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她爹娘见过大风大浪,前头两个出息过的儿子最后不也是让他们送走了,他们倒是希望铃眉能安定些。
饭桌上也在问她俩有没有嫁人的意思,说什么:“当女官也不耽误嫁人!各当各的大官!真不行找个平头百姓也行,平头百姓就只能老实在家伺候当官的呗。”
俞星城理解他们催婚是旧日风俗所在,铃眉能二十七八还拿钱出去道考,显然家里也只是关心,没逼得太紧。她笑着应对几句,铃眉的母亲胡氏立马道:“铃眉这孩子是没救了,回头打发她当姑子去。俞娘子,你可不能不提前想!回头找个也跟你一样漂亮的,那孩子生下来,岂不都要有仙佛之相了!”
俞星城连忙摆手,说无心婚事。
到了入夜,俞星城跟铃眉挤一张床,住在二楼那跟兵器库似的卧房里。
胡氏在楼下做萝卜炒干肉,又炸了里脊,说是要给她们带上。这年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吃得起肉,这些玩意儿已经足够金贵了。铃案则在楼下用一只手给铃眉磨杀猪刀,他又找人打了一把新刀,自称磨刀技术一流,磨半个晚上,保准之后半年都能削铁如泥。
院子里是老两口忙活的身影和灯火,还有油烟味,俩人压低声音说家常话的声音。
俞星城和铃眉趴在床上,看她以前收集的三国大将图,床帐掩盖着油灯,说不出的温馨平常。
俞星城感慨:“我都记不清自己有没有过这样的生活了。”
铃眉笑:“听说杨椿楼也不愿意回家,等以后不忙了,你们过年可以来我家,肉管饱。再说,我爹我娘其实孤单好多年了,也就我二哥的那位战友来探亲的时候,家里能热闹热闹。”
俞星城托腮,想一想觉得倒真不错。
铃眉吹灭了油灯,把床帐放下,屋里烧了炭,暖和起来,她在被子里用冰凉的脚轻轻踢了一下俞星城的脚,笑:“我哥都不爱带我玩,我一直想有个姊妹能这样说话。说是我比你大了快十岁,但有时候总感觉你像个姐姐。”
俞星城也笑,灯刚灭,眼睛一时适应不了黑,她道:“因为你傻。”
铃眉伸出手来去挠她胳肢窝,俞星城笑的直缩,直到听见胡氏在楼下喊了一句:“俩大丫头,还不睡觉!”
第二天早上铃眉父母来送他们的时候,基本把马车都塞满了,火腿就三条,更何况各种面饼、肉干、腌萝卜、炸丸子,而胡氏竟然拿出了一双鞋:“之前铃眉跟我说你裹了脚,我也是裹了脚的,知道多不好走路,就想着什么时候去苏州看你们几个姑娘的时候,给你做一双鞋。但没想到你来了竟然是天足。不过一瞧也知道鞋是别人那儿拿来的,不跟脚,我就拿给铃眉做的鞋子,临时给你改了一双。”
那是一双卷边素色缎面的软底鞋,很适合穿官服。
俞星城心里有点感动,连忙换上,也不知道胡氏瞧人这么准,这双鞋里头包了棉,穿着正合适。
也不知道她昨天改鞋做活,弄到了几点……
一直到火车站,俞星城都忍不住瞧着这双鞋,铃眉打趣:“这么喜欢,以后让我娘多做几双,收你一双十两银子!”
俞星城笑出了两个浅浅梨涡,晃着脚道:“没,我只是觉得,只要我好好活,仿佛我失去的东西,都能回来。这感觉真好。”
她印象中,自己作为俞家最没存在感的老六,每一年的过年除了让她写写春联,说说吉祥话,基本就与她无关了。放炮仗、打雪仗,包汤圆,都不是她能做的事。
但今年,俞星城却可以过个好年了。
鼻吹唢呐社的大妖小妖们都不在了,包括炽寰。俞星城心里大概有数,南厂仙官突袭,这群妖选择了逃走。至少不会让俞星城沾上麻烦。
但俞星城心里却有些空空荡荡的。
就这么走了?不告诉她它们要去哪里吗?虽然那空了第三层的百宝匣还在,像是付清了酬劳,但俞星城心里忍不住气它们是没良心的小野兽。
还有那个没良心的黑蛇也不知道醒没醒!
不过她们四个也决定暂时先搬来鼻吹唢呐社住,也在这儿过年。
毕竟床铺暖炉厨房都有。
从铃眉家带来的火腿腊肠肉干已经在回廊下挂起,屋里数量过多的暖炉烧起来,却没有应该靠着暖炉昏昏欲睡的小妖怪。
俞星城打算自己多做点汤团,等到年三十在万国会馆给劳工们摆年夜饭的时候带过去,另外三个姑娘包汤团的技术都惨不忍睹,各种露馅,最后只有戈湛和她点灯熬油的包着汤团。
她在大锅里烧起开水,打算下几个也当做宵夜,顺便尝尝味道。
汤团煮好,正要捞起的时候,俞星城左手勺右手锅盖,就看到锅边一个黑色身影,脑袋飞速往锅里一探,似乎想抢个汤团吃!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灵光,它黑脑袋刚碰上去,就被烫的嘶一声,差点掉进锅里。
俞星城眼见着汤团要变蛇羹,连忙拿勺把它一下子捞起,锅盖接住,又惊又怒:“炽寰,你到底在干什么!”
炽寰瞅了她一眼,似乎也不太高兴:“哼,没良心的,我给你留了消息这么久,你不来找我!让开,老子饿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比较日常,之前就想写点琐碎的小事儿,缓一缓节奏。
俞星城都快忙成陀螺了。这之后可能会有一些比较大的时间跨度。
因为想让星城赶紧当大官,万国博览会赶紧召开。
第66章 睡觉
俞星城:“你什么时候给我留消息了?”
炽寰觉得锅盖又湿又热的不舒服, 一下子飞到厨房中间的桌台上,两只爪子拿过一颗生汤圆,就朝俞星城扔过去。砸在俞星城套在袄裙外的围裙上, 留下一个白面粉的圆形印记。
俞星城却没跟他生气,反而注意到他的两只爪子。
她放下锅盖汤勺, 把黑蛟拎起来, 把他两只乱抓乱挠的爪子都在指尖上捋平整了, 爪趾完整,鳞片光滑,身上的伤口大半都已经痊愈, 就是银色鬃毛还跟狗啃似的没长到油光水滑。
两只粉色的角又比以前长了些, 颜色也更深,从浅粉色过渡成了杏红色,估计最后会长成赤色。
他明白俞星城这是关心他伤势, 有点受宠若惊,又不能适应, 两只爪子虽然又紧张又欣喜的抓着俞星城的手指, 口头上却依旧暴躁嘴欠:“你又想占老子的便宜,我这一身皮肉是你摸的起的嘛!”
俞星城再一次感叹某人堪比小强的生命力, 放下他:“你什么时候给我留讯息了?”
炽寰却有点不想让她撒开手,爪子还紧紧抱着她手指:“有一床我盖过的被子, 我在被子里头夹了张纸条呢!”
俞星城:“……这儿?你不就在这儿住过半天不到,就跟我回家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