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踪了九天,家里人肯定要伤心绝望死了,刘昆仑问士兵有没有手机,他想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副驾驶上传来说话声:“军人是不允许配手机的,我们都没有手机。”
原来副驾驶位置上也有人,只是刚才在打盹没说话而已,这是一个肩膀上挂一杠两星的中尉,迷彩服是半旧的,但软肩章簇新,脸上没有高原红,看来是位新鲜出炉的干部。
士兵说:“到前面有人的地方,借个电话给你打,对了,你哪里人啊?”
刘昆仑想了想说:“我江东人。”
士兵激动起来:“巧了,老乡啊,我也江东人,我江北的,你哪里的?”
刘昆仑说:“我北河县人,一直在近江郊区生活。”
“怎么称呼你?”士兵很健谈,一边开车一边唠嗑,时不时瞟一眼后视镜,眼神乐观而刚毅。
“我叫刘昆仑。”
“巧了,我也姓刘,我叫刘汉东,咱们八百年前是一家,哈哈,对了刘昆仑,你为啥到西藏来啊?”
“我来寻访身世,可是不但没搞明白身世,还把自己差点搞死,我是在五道梁下车的,醒来却到了雅鲁藏布江,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么?”
士兵乐了:“五道梁在藏北啊,这儿是藏南,隔了老远了,这么看只有一种可能,你喝大了。”
刘昆仑苦笑,不怪别人不相信,只怪这事儿太离奇。
年轻的中尉也笑道:“说不定是外星人把你绑架了,你回头找个记者写篇文章,投稿到《飞碟探索》杂志上去,保证大火。”
刘汉东说:“排长,你还看飞碟探索啊,我以为你只看课本呢,哈哈,刘昆仑,我觉得还有另一种可能性,鬼打墙了,人在荒漠中会出现暂时的神经官能失调,大脑一片空白,精神恍惚,满眼幻觉,总之是你本身出了问题,然后你跟梦游了一样,无意识的走出很远很远,又搭了一辆车来到这边,后来被我们捡起来了。”
刘昆仑说:“不太可能……因为我不能走,我高位截瘫。”
刘汉东愣了楞,问你高位截瘫怎么还一个人闯西藏,知道这是生命禁区么,正常人都不敢来你怎么敢来?
排长则回头狐疑的盯着刘昆仑,不大相信他的话。
刘昆仑摸摸身上,没有身份证,只有姬宇乾的三张名片,只好硬着头皮解释:“我没有骗人,我的车是改装的,下肢瘫痪的人可以驾驶,一路上也有好人心陪着我帮忙。”
排长说:“前面停一下车。”
刘汉东在前面宽阔地带停了车,熄火,下车检查轮胎刹车,刘昆仑听到他和排长低声的交谈。
“这个人身份很可疑,咱们是执行任务的军车,不能带他。”这是排长在说话。
“把他丢在这儿就是一个死,就算是犯罪分子咱也不能故意置人于死地吧。”这是刘汉东在争论。
“他如果是杀人犯,坐在后座直接威胁到我们。”
“那让他坐车厢里得了,到了前面有派出所的地方,把他交给警察不就完了。”刘汉东显然对于排长的权威并不怎么在意,排长也没敢用命令强压,两人商量完了,继续上车,气氛就有些不对了。
排长干咳一声示意,刘汉东不得不说话了:“要不你到后面去躺着,车厢里宽敞。”
刘昆仑就说好,不过得麻烦你们抬我一下。
于是两人将刘昆仑先架下车来,又抬上车厢,这是一辆6x6的红岩重型越野卡车,车厢蒙着绿色的苫布,只有两个空的板条箱,看来运输任务已经执行完毕,刘汉东丢了一个粗羊毛织成的防潮垫上来,让老乡垫在身下,卡车再度启动了。
刘昆仑很疲惫,沉沉睡去。
他不知道的是,家里已经翻天覆地。
当他在五道梁以南出事五个小时后,姬宇乾骑着自行车经过此地,发现了捷达车,检查车内并无刘昆仑的踪迹,而车辆水箱漏水,分析可能是刘昆仑下车找水失踪,姬宇乾用卫星电话联系了救援人员,可是地处荒凉无法展开有效的搜救,只是在姬宇乾的重金鼓励下,七八个道班工人在四周搜索了一阵子就宣告失败了。
姬宇乾没有刘昆仑家人的联系方式,当他抵达那曲之后才通知了近江市民政和公安部门,刘沂蒙和春韭得知刘昆仑失踪的消息,不敢告诉母亲,只能暗地里垂泪,纸里包不住火,报纸上刊登出刘昆仑在藏北无人区失踪的新闻,远在北京的林海樱和汉口的楚桐都看到了消息,她们望着手中刘昆仑从德令哈寄来的明信片泪如泉涌。
这是刘昆仑留在世上最后的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