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照顾小连,呵护小连,几乎把这个小伴读捧在手心来疼爱,只有他自己知道,一个表里不一的灵魂,面对另一个纯洁无垢的灵魂时,总会情不自禁地心向往之。
如果说萧明暄是无所顾忌的张狂,小连就是心无旁骛的温婉,只有他自己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心猿意马,活得像个不伦不类的笑话。
他看着小连,就像看着一个从他身上剥离出来的,所有人理想中的自己。
一个不必在规则与破格之间蠢蠢欲动、反复撕扯挣扎的灵魂。
他比谁都希望小连能平平安安地长大,一生顺遂无忧,活成他注定无法成为的模样。
只这一点心愿,却比摘下满天的繁星更艰难。
小连父亲涉案,他一路求到皇帝那里,而向来慈爱的父皇却意味深长地看着他,叹道:“明玥,你一向正直公允,岂能因私爱乱了国法?”
他心急如焚,不明白为什么看似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也能上升到国法禁律上去,连家的案子可大可小,先前也不是无例可循,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罢了,怎么轮到连氏,就要从严查办?
“你父皇有意立储,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务必谨言慎行,万不可出了差错让人捉住把柄。”顺妃派心腹过来递话,萧明玥才惊觉皇权的枷锁即将套上他的脖子,而他除了欣然承受,别无他法。
他又去求太后,太后摸着他的头,与身边的嬷嬷谈笑,说的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话题:“玥儿大了,到了该议亲的年纪了。”
“祖母,孙儿只有十岁啊!”萧明玥只记挂着小连的事,完全忘了他父亲将母亲迎进宫门的时候刚过十二岁生日。
“早些相看各家贵女,免得有人起了旁的心思。”太后眸色渐沉,意有所指,“万一挑唆玥儿做出大逆不道之事,岂不让人痛心?”
此话一出,萧明玥如坠冰雪,心知他注定护不住小连了。
如果他的宠爱只会给小连带来灾祸,他何必再将小连拘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陪他受磋磨,那样一个水晶心肝的纯善人儿,不该承受诸多流言蜚语和莫须有的罪名。
他回到顺妃宫里,头一次痛恨自己的弱小无能,顺妃却安慰他道:“船到桥头必然直,如今连家在风口浪尖上,小连忧心父亲的境遇,自请归家,不如全了他的孝心,也教他出宫避避风头,等事情了结,再接他回来伺候你便是。”
萧明玥一想起小连惶然无助的样子就心疼得不行,思来想去也琢磨不出别的办法,太后又病倒了召他过去侍疾,匆忙中来不及与小连细说,只得写了张便笺让身边的太监悄悄递与他,言明让他暂且归返连家,还在信末保证一定尽快接他回来。
他在太后宫里羁留了整整一天,陪着太后观览了各家年龄相当的名门贵女画像,听嬷嬷如数家珍地评说她们的品貌性情,心不在焉地附和着,暗自懊恼没有亲自送送小连。
到傍晚时分萧明玥向太后告退,守在宫门外的何公公早急得遍地转圈子,一见他就窜上来,连行礼都忘了,战战兢兢地告诉他小连在顺妃宫门外跪了大半天,过了晌午被萧明暄强行带走,一路上哭得甚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