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秾华淡淡一笑:“六弟真是消息灵通,若朝廷诸人都如六弟一样耳聪目明,闻风而动,我大朔何愁没有连绵盛世?”
“论耳聪目明,闻风而动,我可不敢与七姐相比。要是我有七姐那般手段,今日站在屏风后的,就该是弟弟我了。”
“若是弟弟想像七姐一样,平日多来瑞曦宫问安即可,指不定就能碰巧听见谁在混淆是非、挑拨离间……”
轻轻巧巧一句话,含沙射影两个人。
六皇子面色转青,咬牙道:“七姐,你不要太过分了。”
秦秾华笑道:“我在说那些搬弄是非的人,六弟怎的还生气了?七姐嘴笨,要是说错了什么,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六皇子气急,狠狠瞪了她片刻,忽然拧唇一笑。
“你我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别说七姐没有说错,便是说错了,我也不会真的往心里去……还望,七姐对我也是。”
他当着众人忽然拔出银针,往四皇子手上一刺。
四皇子被扎了个措手不及,满脸懵逼——说好的毛遂自荐呢?
六皇子冷笑着看向秦秾华:
“七姐——伸手吧!”
秦秾华敛了笑:“非是七姐不愿,而是七姐不能。”
“为何不能?难道你心里有鬼?”
六皇子步步紧逼,气氛剑拔弩张,在场之人虽多,此时还能插话的却所剩无几。
秦秾华从容道:“此人说是有一祖传秘药可炮制银针,你我却都不知里面秘了什么。若是被针上的药伤了身体,便是将他千刀万剐又有何用?更何况,验亲之事便是放在民间,也是万般无奈之举,你盲信他人挑拨,一而再三地验亲,可想过父皇是和心情?又置皇家威严于何地?”
秦秾华所说,每一句都温和沉稳,每一句又都压得六皇子抬不起头来。
六皇子假笑崩坏,刀子般的目光恨不得在秦秾华脸上戳出十七八个血洞,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七姐舌灿莲花,我说不过你。”六皇子冷笑道:“但是,我劝七姐以大局为重。自七姐出生以来,宫中流言不断,乃至无知百姓对其他皇嗣的猜测也甚嚣尘上。”
秦秾华神色平静地看着他。
六皇子拧唇笑着:“有一句话,七姐说得对。验亲是万般无奈之举,而此时,正是万般无奈之时!为正皇家威严——七姐,今日只得委屈你了!”
说时迟,那时快。
六皇子手握银针扑向秦秾华,刘院判下意识后退,李仁直接吓来一屁股坐到地上。
穆世章瞪大双眼,脱口而出:“泰儿不可!”
宫人惊叫,贵人无措,四皇子则趁机躲至殿内一角。
瑞曦宫内,霎时乱作一团。
“秾华!”天寿帝从龙椅上惊起,面色发白。
六皇子满脸得意,看着手中染上一抹薄红的银针,笑道:“七姐是否清白,即刻便知。”
天寿帝一个箭步走到被推倒的秦秾华面前,连忙将人扶起:“秾华,你怎么样?可有受伤?”
少女借势慢慢站起,本就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毫无血色,她强装镇定,反过来安慰天寿帝:
“……父皇,儿臣无碍,只是没站稳摔了一跤。”
“何止……这何止是摔了一跤?!”天寿帝看着秦秾华满手的鲜血,想碰又不敢碰,转头又惊又怒地大喊道:“来人啊!快——宣御医!立即宣御医!”
刺目的鲜血从秦秾华掌心流出,顺着五根苍白纤细的手指一直往下。
滴答,滴答。
在她脚边迅速点出一枝触目惊心的梅花。
六皇子脸上的得意凝固,短短片刻内转为惊慌。
“不……怎么会……”
他词不达意地试图辩解,然而就连一直站在他这边的外曾祖父也朝他投来失望的目光。
“我明明——”
六皇子气急,举到半空的银针折射着冷冽寒芒。
怎么会?
怎么可能?
不是应该……
六皇子喃喃自语:“不是应该变色吗?”
他完全惊呆了,怀疑这银针根本就不会变色,等回过神来,已经往自己手指上刺了一下。
等等,他扎自己有什么用?
就算想验,也该找个没血缘的来验,扎自己又不会变……
六皇子的脸在刹那间褪了血色,眼中浮出震惊至极的神色,那震惊片刻内变成了恐惧,像是有谁将沉重的水银灌入了他的体内,使他身体肉眼可见的发硬、发直,几乎站立不住。
“六皇子!”
穆世章一声怒吼让他回过神来,然而为时已晚,天寿帝已清楚见到变色的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