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出发了?”秦秾华问。
“是。”柴震在山寨中一直做的二把手,如今换了个人低头,没什么不适。从善如流道:“我已经交代了兄弟们,万事听伏罗调遣。”
他站在帐篷门前,不肯入内,秦秾华叫栖音端了一条板凳给他。
栖音面色不太好看,柴震面色也不太好看,他至今仍记得这个疯女人扑到男人身上疯狂戳刺的模样。
柴震坐在帐前,无视周遭投来的各异目光。
天很快黑了。
秦秾华在帐中很是平和,甚至有闲心找了一张废纸来作画。
“主子,你不担心吗?”栖音忍不住道。
秦秾华画完帐外月色,漫不经心地将笔插回笔筒,动作分外潇洒。
“不担心,有什么好担心的?”
“主子……”栖音欲言又止:“你把笔插到水杯里了。”
“……哦。”
……
天明时分,营地骤然热闹。
两百多个浴血战士归来,柴震顾不得解开手上麻绳就急忙往营门口跑去。
秦曜渊和他擦身而过,弯腰走进帐内。
帐内,一夜未睡的秦秾华立即站了起来。
秦曜渊扔下血迹斑斑的枪和弓,身上带着一股夹杂着寒风的血腥味。
他向秦秾华走了一步,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停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斑驳血迹。
“……我去冲个澡。”
少年转身刚要走,秦秾华已经开口:
“你过来。”
秦曜渊转过身,迎来一个主动的拥抱。
她身上冷冽的香气冲淡了他身上的鲜血,也冲淡了他心中那股还未平息的嗜血战意,秦曜渊伸出双手,将她紧紧拥抱。
“……你受伤没有?”她问。
“没有——”刚刚说完,他就改口:“有。你要帮我上药。”
“……你做梦。”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蚊吟一般:“阿姊,我每晚都在梦你。”
“主子,成老板来了。”栖音小声提醒。
秦秾华推开少年,忙说:“快请他进来。”
成苦其进来后,神色和平常明显不同。他看了一眼帐篷里随侍的栖音,说:“不知……”
秦秾华道:“栖音,你去帐外候着。”
栖音点了点头,走到帐外,贴心地为帐内三人放下了帘门。
“成老板想……”
秦秾华还没说完,成苦其已经撩袍跪了下去。
五体投地,一个标准的臣礼。
成苦其保持额头贴面的姿势,颤声道:
“凉州知府成闫之子成大任——拜见九皇子、玉京长公主!”
秦秾华神色平静,早有预料。
“草民乃金雷十三州之一——凉州知府成闫之子!家父成闫曾率领凉州百姓抗夏七年,因城中弹尽粮绝,家父不忍见到百姓相互而食,不得不开城投降!”
“家父虽然打开了城门,却不愿效忠大夏为虎作伥,大夏将领笃荣恼羞成怒,将家父扔入巨釜,在全城百姓的面前活活烹煮至死!”
成苦其双拳紧握,泣声道:
“笃荣派人血洗成府,那时草民只有十二岁,是府上一名下人用自己亲生儿子偷天换日救我一命。小眉乃我救命恩人之女,我曾发下重誓,必待她视如己出,让她承我衣钵。”
“伊州那晚,草民在隔壁偷听,你们提到玉牒,草民便心生怀疑,昨日见了九皇子勇武无双,长公主冰壶玉尺,草民这才终于确定你们的身份!”
“草民苟且偷生十八年,不敢有一日忘记成府血海深仇!”他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抬起布满泪痕的脸,字字泣血:“敢问两位龙子,陛下是不是没有忘记过我们?可是陛下派你们来打探敌情的?可是陛下终于要动兵收复金雷十三州?”
“成家守城不利,致使山河飘零,生灵涂炭,愿在凌迟之前,为光复十三州鞠躬尽瘁!草民改头换面,走南闯北,终于打入金西节度使磨箴门下,手中有十三州之六的布防图,还有刀剑甲胄、粮草无数——”
“草民愿身先士卒,求两位殿下伸出援手,解救金雷十三州百万朔人!”
成大任磕头不起,只余怆然之声缭绕帐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