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樱(2 / 2)

如今走在同一条长道上,去看同样的风景,仍怀着不曾看时的期待。

他故意走得比她慢一点,无论她如何刻意放慢脚步,总是在她身后,就像只是恰巧有段同路的陌生人。她怕他不见,屡屡停下转头看,显得傻楞。有他在身后看着,她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谨慎,不敢像平日在学校,摇臂哼歌,随心所欲,生怕他嫌她没有样子。

原本就不善聊天,她好不容易才想出和他说的话,再次停下,侧对他道:“好像,这样两个人散步还是第一次。”

“是。”

她暗骂他聊天鬼才,一个字天衣无缝,让她什么话都接不上。即便只多一个语气词,她也不会对他的心情全摸不着头脑。但好像这次回过头,他的神色比之前和缓许多。

他也在她半步以外停下,无言直看她的双眼。

夕阳斜照,浅淡的瞳仁清透不变,她哀伤地回想起最初的动情。想从背后环过他的腰,踮脚倚在他肩头,而他反手抚她的头,吻在她额边发际。

无数次的梦里,他的瞳仁近在咫尺,悬在她面前,像轮盘缓慢转动。细密的纹理攀入幽深之境,交织重迭的裂隙里,穿出包罗万象的虚空。

再走向前走一步便会穿透,陷入无形无际的金色水帘。

“你喜欢樱花吗?”纵然又临场变卦不愿放弃,她仍旧找不出拉近距离的话。

“不喜欢。”

意料之中的回答。许多年前的清明扫墓,他一时兴起,带她去了墓地二里以外的樱林。他对踏青郊游之事素无热情,也不愿与家族中人同道而往。

但同上一座坟的人难免偶遇,或在无法行车的山间长道上,或就在坟头,此刻才喜出望外地寒暄几句,像是有意表演,告慰安眠土中的亡灵。他对此时的虚与委蛇格外厌烦,迫不及待结束对话的焦躁全写在凝住的眉心,全无平日的风度。像断魂一样缄默不言,牵她的手徙倚而行。

景区里的樱树排布齐整,似田地一般划定网格,毫无自然风致。在连成一片的花云下,她问了他一样的话,他也是一样的回答。

今年扫墓的时节已过,他说周末总是不得空,便自己去了没有带她。

但好像在那时,他不是那么排斥和她牵着手走。

你能不能不要躲着我,我想和你并排走。但似乎这样说太过生硬,可她的话出了口,却更生硬,“我能牵你的手吗?”

他眼神一黯,不知是惊讶还是排拒。他的反应让她追悔莫及,即刻转过身快步向前走。而他从后叁两步跟上,握起她的手,带着她放慢脚步,“走慢一点。”

“噢。”她借回应绷住不禁上提的笑肌,终于还是不争气地笑开了花,又得寸进尺环过他的手臂,半个人挂在他身上。他没有任何反应,应是默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