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2 / 2)

“做哲学?别做哲学。你班主任都跟我说了。学天文的那个例子,你应该也听了。”

“你——凭什么!”从前对他不管不问的埋怨又像呕吐物一样漫上,又把她要说的话淹没了。只有干怄气。

“我大学同学,后来去做哲学的,出家的也有,都是断绝了其他念想。但你还年轻。”他把她拉到栏杆边。

“这种费脑子的东西不就该年轻的时候做。王弼不到二十岁就开始注经了。斯宾诺莎死的时候也才四十多岁。”

“和磨镜片差不了多少,而且不只是日复一日做枯燥琐碎的工作,如果你磨的镜片根本无人在意,必须按照别人的要求一次次修改,过了这道门,下道门又是另一种不同的标准,你心里对自己要到的终点一清二楚,为此却不得不与一层层守门人周旋,也许你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是块被磨坏的镜片,却误以为是磨镜片的工匠。你想过承受这些挫败吗?”

“我……”

“在我看来,做学术更近于一群志同道合的人通力合作盖房子,一座永远没有盖成的房子,没人能预料它将变成怎样,有时狠下心推倒重盖,是为今后能继续盖下去,为的是那座房子。也许你关心的问题很接近他们所做的事,但那不是一个适合自我实现的场域。”

“可是!我投身其中,并获得自我的满足,两者又不是必须相互矛盾。有些事情谁知道呢?你没发现你总是习惯夸大可能遇到的阻碍吗?我只知道,现在我能感兴趣的东西很有限,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想做。”

“现在是现在,以后是以后。你也不小了,知道自己做决定,也该权衡利弊留好后路。你要去读文随你,政法经管出来,一样可以转去坐冷板凳。但一开始就把自己的路限死,再下来就难了。我觉得很多哲学败坏灵魂,尤其在那些弄不懂‘人类为自然立法’是什么意思的人手里。这些话回去再说吧。”

她情不自禁地强颜欢笑,是很怪异的感觉,没有笑意,却非笑不可,“但是好难得,你和我说这么多话。”

“因为你是小傻子,和我当年一样。”

说完他径自向下走,她叁步并两步地跳到他身侧,挽起他的手,明明又说了很过分的话,转眼又生不起气,反而有种受宠若惊之感,“可是,你看起来一直混得很好。别人也这么说。为什么总是把事情想得那么悲观呢?”

“那就混得很好。”

但越细想,她越觉无论如何没法承认他说的是对的。有些话似恰好扎在她最嫌恶的点上,但回头已找不到在何处。或许他根本无须承认,只须她顺从,也相信结果必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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