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海边一直围着岛上的海岸线往前绕去,大约走了四十多分钟,上野带着罗天佑和秦正南、潘语嫣三人,进了一片无花果树林。
这个季节,岛上的无花果已经到了成熟末季。大量已经熟透的无花果实挂在枝头,伸手可摘。鼻翼间充斥的,全都是香甜的味道,香气怡人。
罗天佑一路都是悠闲信步,耐心地给潘语嫣介绍着这里的气候,路过遇见的每一棵树。潘语嫣只是淡淡地看着,听着,一脸淡然,并不说话,秦正南却边走边观察周围的情况,清冷的眸子里不时地微微眯起,眸光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罗天佑顺手摘下一只无花果,掏出纸巾擦了擦。递给潘语嫣,“纯天然的,你尝尝,味道很不错。”
“糖分高,我不吃。”潘语嫣漠然地拒绝。
罗天佑并不生气,只是挑了挑眉,自己掰开来咬了一口,“也是,我们这个年纪了,要控制糖分的摄取量。不过。我无所谓了,多一个病也不多!”
潘语嫣微微拧着眉看了他一眼,“那你说吃点,祝你早日心愿得逞,病故这里。然后我和正南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这话虽然看起来像是恶毒的诅咒,但在罗天佑看来,潘语嫣这是在嗔责他,怪他乱说话了。
“语嫣,我并没有乱说话,年纪大了。总是这里不痛那边病的,世事无常,一切皆有可能。”罗天佑的手放在潘语嫣的背上,轻轻地拍了拍,嘴角的笑意意味深长。
潘语嫣没有再说什么。因为罗天佑的这句话,让她想到了秦涛溪,想到了崔承恩如果能顺利离开这里,回到江城,她不管是决定陪着谁,都不忍看到另外一个孤独终老。
承恩在监狱里已经孤单寂寞了三十多年,若不是因为她,整个青春,也不会被埋葬。而秦涛溪,这么多年,无欲无求地无私帮了她和正南这么多年那不是帮,是爱。
而如今,老爷子年事已高,这些年又习惯了她在身边侍奉照顾于情于理,她都不忍离开他。他长肠才。
想到这里,潘语嫣一双美眸染了淡淡的赤红,只能假装看周围的果树,拧过了头去。
而秦正南,听了罗天佑那番莫名其妙的话,却微微拧了眉,走在身后的他,正眼观察了一下前面的罗天佑。
好端端的,说这样的话,莫非是他身患疾病了?
不行罗天佑,你身体看着如此健康,你应该不会生病的吧?你也不能生病!因为,你这么多年的罪行,必须由法律来制裁,而不是疾病!
不过,想到罗天佑的狡猾,秦正南微微拧着的眉心又缓缓舒展开来。他说那样的话,无非是想博取母亲的同情吧。
罗天佑虽然有罪,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人和东西,做了那么多极端的事。但是,看的出来,他对母亲的确是有情在。
只是,这感情,太沉重!任任何人都不敢再接受!
穿过一片无花果树林,几个人进到了另一片住宅区,这里,虽然住房和罗天佑住的地方差不多,但是,人却多了很多,来来往往,有男有女,倒是真的像一个度假区。
附近路过的人,看到罗天佑,都恭敬地跟他打招呼,“罗先生。”
秦正南却不由地起了疑心这里来往的人,应该都是罗天佑的人。但是,在这个地方,他们在做什么呢?走来走去的人,看着都似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
莫非,罗天佑在这里还有什么生产基地不行?
尽管心里满腹狐疑,秦正南没有在面上表现出来,仍是一脸平静地跟着罗天佑。
罗天佑让上野带秦正南去见庄立辉,他自己带着潘语嫣在附近一边赏景,一边等他们。潘语嫣虽然很想见见暖暖的父亲,但是一想到正南可能跟庄立辉说话的时候她在身边不方便,便答应了罗天佑,随着他在继续在周围边走边看。
上野带路,将秦正南带进了一栋三层楼高的白色房子里,直接上楼,来到了三楼,在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指着门对秦正南说,“庄先生就在这里,这个时间,他应该还在休息,他一般只有下午才会出门来干活。”
干活?
秦正南心里很是诧异,但是并没有问出口。此刻,先见到他老人家再说。
“好,谢谢,我会很快出来,不会让你多等。”秦正南淡淡点头致谢。
上野是很聪明的下属,知道秦正南的意思是他可以离开了,边应了一声转身下楼。
秦正南上前两步,犹豫了一下,才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叩叩”。
没有任何回应。
秦正南不由地拧了眉,手下用了点力气,再次敲了敲门。
虽然没有人应声,但是他听到了里面似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向门这边缓缓走过来的,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咔哒”门锁转动的声音之后,白色的房门慢慢被拉开来,一个背光站着的白色男子,出现在秦正南面前。
男人比他稍微矮了一点,头发银白,面容憔悴,从脸到身上都很消瘦,只有那双有神的黑眸此刻泛着点光泽。此刻,正好奇地打量着他。
若不是能从面容依稀认出这就是庄立辉,秦正南根本不敢想象,眼前白色苍苍的男子只有五十出头。不过,仔细瞧去,除了头发白了之外,其实他脸上皱纹并不深。只是许是常年呆在这岛上的缘故吧,肤色较黑,一眼就是被太阳长期暴晒导致的。
秦正南剑眉深锁,尽管紧紧皱着眉,眼圈还是忍不住红了起来,颤抖着双手抬起来,握住了庄立辉枯瘦的手,“爸对不起,我来晚了,让你受罪了!”
庄立辉明显一怔,满眸的错愕诧异。但是,看着眼前这个气质不凡,浑身散发着尊贵气势的小伙子,尤其是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那显而易见的心疼和愧疚庄立辉僵住了,双唇颤了好久,都没说出一个字来,任由双手被秦正南紧紧握住。
“爸”秦正南难掩心中的激动,很少流出的眼泪,竟在此刻涌了出来,双臂紧紧将庄立辉拥进了怀里,哽咽道,“爸,我是暖暖的丈夫,是您的女婿我叫秦正南。”
秦正南早就忘记了小时候见过一次的庄立辉,若不是后来找他的时候看过他大量的照片,也不敢相认。
只是,尽管算得上是初次见面,但他一点都不觉得陌生而且,这种熟悉的感觉,就跟他第一次见到生父崔承恩的感觉一样,百感交集。
或者准确地说,除了感动和意外,愧疚和忿恨占据上风。
愧疚的是,这么多年了,才找到了他老人家。而忿恨,自然是对造成这种现象的罪魁祸首罗天佑的恨!
庄立辉瞬间瞪大了眼睛,因为震惊,错愕地愣了几秒钟之后,难以置信地推开了秦正南,颤抖着声音开口,“你说,暖暖?我我女儿庄晓暖?你说你是我女儿暖暖的丈夫?”
满脸满眸的震惊,全都写满了不相信不可能,一定是自己听错了。
秦正南重重地点头,“爸,您还记得暖暖,说明,您真的是我岳父庄立辉!”
闻言,庄立辉更是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我,我当然记得我当然记得我是谁,我更记得我有一个女儿,她今年应该24岁了是吧?你说的是我庄立辉的女儿庄晓暖?”
听到这句话,秦正南嘴角微微牵起,幽深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欣慰的笑意,继续郑重地点头,“是的!爸,我终于找到您了!”
“我你暖暖”因为激动,因为意外,因为措手不及,庄立辉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一瞬间没了思绪,只是看看秦正南周围,又看看他,始终不知道想表达什么。
“爸,我们进屋说,我告诉您全部!”秦正南握住庄立辉的冰凉的手,进了屋,关上了门。
这个房间倒是不小,家具也不多,但是被庄立辉收拾得干净整洁,这让秦正南心里的愧疚感稍稍减淡了一点。
因为,他之前在日本的时候,跟着罗天佑上飞机之前,看到的那些庄立辉的照片,他带着手镣脚链看起来很艰苦的样子。
两个人坐下来之后,秦正南等庄立辉的情绪慢慢恢复了一点,就将他和肖暖以及家里的所有人的情况,还有这次为什么会来这里的事,全都简单明了地对庄立辉说了一遍,庄立辉不住地点头。
“正南,我知道你,只是二十多年了,我真的没想到,当初那个小朋友,如今长得这么高大帅气了”庄立辉抹了抹眼泪,声音沙哑,但是那已经哭红的眼睛里,满是欣慰和激动。
他,做梦都没想到过,竟然会有这么一天,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亲人。而且,正南还说,这次来的目的,就是要带他离开这里。
“爸,不管这里有没有被监听,我们现在不宜也没时间说太多。总之,不管是我岳母,还是暖暖,他们现在都过得很好,您当初发生了什么事我也知道差不多了,详细的,我们回去之后再说。我只是想告诉您,请您随时做好跟我回家的准备。”秦正南语速很快,但是声音尽量很轻。
虽然他想过这里有可能被罗天佑监视了,但是,已经无所谓了!罗天佑知道他来这里的目的,如果遮遮掩掩,反倒会引起他更多的关注。
庄立辉轻轻点了点头,可是下一秒,那眸子里却是闪进了一抹绝望。
“正南,并不是我不相信你能带我们离开这里,但是恐怕没那么容易你跟我来!”庄立辉站起来,慢慢向阳台那边走去。
秦正南起身跟了过去。
阳台的门一打开,馥郁的无花果香又迎面扑来。而素来鼻子敏感的秦正南,却是不由地嗅了嗅,眉宇间染了一丝好奇,大步走了过去。
因为这香味里,明显多了一味其他的香味。虽然很淡,但掺杂在无花果的香味里,还是让他感觉了出来。
和庄立辉并肩站在阳台上,秦正南往外面看去,在看到那大片大片的植物时,深邃的眸子骤然一缩,难掩心中震惊。
这房子后面,竟然是一大片望不到边际的罂粟!此刻,正开得灿烂!那妖娆的花朵,在海风里轻轻摇曳,美得让人不敢一直盯着看,否则真怕,这东西,看多了,都会被染上了毒瘾。
庄立辉看出了秦正南的错愕,解释道,“我也是被罗天佑软禁在这里之后,才慢慢了解到。因为这片海域周围的所有毕竟之地,都有非常巨大危险的海下龙卷风。这一片海域一直被誉为死亡之海,几乎没有船只能进来,所以一直被邻国的政府忽略,因为也没有几个人知道这里有这样的一个岛屿。
罗天佑,早些年,也是无意间开私人飞机偶然间路过,知道这是一片死亡之海海域,但还是大胆地开飞机进来了,所以发现了这里。这里气候适宜,据说当年是一片野岛的时候,岛上就有了这些罂粟。因为土壤和湿度适合,这里的罂粟一年两季。三四月和十月十一月各开一次花,结一次果。所以,这个时候,正是罂粟花开的季节。”
听着庄立辉的解释,秦正南因为诧异而紧紧皱着的眉心慢慢展平,但却握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