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寻了间屋子出来,让顾琰先歇歇脚。方才他们是在城里用轻功绕了两圈过来点,就是有人跟着也被甩掉了。而且方才走的时候,顾琰分明看到有自己人把救火和看热闹人群里混着的一些人放倒。
“你说有人告诉你,出内奸了?”
“是安插在这里道观的细作冒险传出来的消息,说这里被国师府派来的道士发现了。我担心出事,所以赶紧往回跑。可没想到刚到转角就看到起火了。把那几个家伙泼水弄醒就进去找你,亏得你不慌不乱的还知道把自己弄湿往外走。”
“我不是头回遇上失火了,我继母放火烧过我,那次在吕家也遇上那些道士放火。你说怎么都爱放火啊?”顾琰揉揉鼻子。
“放火可以灭掉痕迹。你有什么要紧的东西落在火场没有?”
顾琰看了一下自己两手,一手抓着全副身家财产木钗,一手抓着欧允送的毛笔,“烧掉的都不要紧。”这两样她都是压在枕头下,当时简直条件反射一样抓着就跑出来了,到半路才发现手里抓的是啥。
“既然有内奸,那咱们呆在这里没关系么?”
“没事儿,只有小薛知道。回头甩脱了人他会把大家偷偷带来。实在不行,这家里还有密道通出去,不怕被人包了饺子。”
家里,这儿果然是军师的家。
“我说你这张脸怎么回事啊?到底哪张才是真的呢?”
军师摸了摸脸,笑了两声,“我这个岁数,你叫我声叔叔也不吃亏的。”
“那你到底多大?”
“二十四。”
顾琰挠头,“那你上琅琊山的时候,岂不是才十四五?”
“是啊,所以才要扮老一些。嘴上无毛办事不牢嘛。我要是以本来面目加入,不跟你现在一样被人当小孩啊。那我得付出多几倍的努力,才能得到认同。这不利于我要做的事。”
“那还有哪些是假的啊?”顾琰忍不住问道。
“没有了。”
“难道鳏夫也是真的?”十四五,还不到成亲的岁数吧。若无意外,女子十五及笄出门子。男子就要大上一两岁了。除非是**岁时候娶的大媳妇。看军师这样子,不是会被大人这么摆布的。而且,这个宅子虽然废弃了,但是看得出来是大户人家,应该也不会这么买个大媳妇回家干活。所以顾琰以为是假的。
军师的脸沉下来,“未过门的媳妇儿。她全家,还有我全家,就逃掉了一个我。”
“抱歉,我……”
军师摇摇头,表示没关系,“我出去看看他们到了没有。今晚大概睡不成了,这里就一个空宅子。还是因为闹鬼所以才一直废弃着。不然,怕是被官卖了。”
顾琰瞪大眼,“闹鬼,会不会还有幸存者住在这里啊?”
“不是的,是受过我家恩惠的人。我之前来曾经见过。”
顾琰搓搓鼻子,电视剧里常这么演,所以她定性思维一下子就想多了。
这会儿已经是二更过了,顾琰其实困得很,军师出去她就抱着膝盖坐下开始头一点一点的打盹。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被人拍醒,“醒醒,已是十月,你衣衫单薄,这样非睡出病来不可。”
正是回返的军师,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正是同他们一起从木石村出来的,还有今晚被烧银饰店的掌柜的以及伙计。那些人都有些惊诧的不住朝军师偷瞥过来。
“看什么,不认识了?”
“认、认识,就是您又变成了十年前上山时的模样,有点稀奇、稀奇。”
顾琰低头好笑,你一下子变小了十岁,还不准人家好奇一把啊。军师这会儿却是洗净了脸,不再是被烟熏火燎,脸上黑漆漆的模样了。方才听他们说着实吓了好大一跳,毕竟是朝夕相处了十年的人。这件事甚至都超过了发现厨子是内奸,今晚众人差点真当睡死就拜他那道让人垂涎欲滴的醉鸡所赐的惊讶。至于军师没事,那是因为他晚上有事不敢沾酒,怕对亡人不敬。之前也有人到江边刺杀军师来着,好在有人提前报讯,还有顾琰叫去的帮手。不然按他当时的精神状态,够悬的。
“不能生火也不能点烛台,你们都小心跟着我。咱们趁夜赶紧离开。”军师在这个房间靠墙的地方捣鼓了一阵,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他从怀里掏出一颗黑布蒙着的珠子,取下黑布便可以看到洞口往里是一级一级往下的石阶。
顾琰眼睛一亮,夜明珠啊,而且这么大一颗。她还是在太夫人的库房里才看到过呢。看来琅琊山果然是有宝藏啊。
军师转头瞥她一眼,“小心脚下。”
“哦。”顾琰赶紧收敛心神,这要是脚下一绊,岂不是要往军师身上栽去,那可就糗大了。
“可以出城么?”既然是国师府的人下手,怕是城门已经被关了。
“可以,我走过的。”军师顿了一下道,“后面半段有些窄,是我一个人挖的,有些地方得弯腰才能过。”
后头有人道:“军师,您还能做这个啊,倒是跟我杨老虎一个行当的。”
顾琰抿嘴,出声这个杨老虎是盗墓的。她知道的时候,还特地跑去参观过他的手,可惜不是发丘中郎将。
“术业有专攻,你那行我干不了。我就是为了逃命沿着原本的密道朝前挖了一段而已。”
后面一段果然低矮,只能弯腰而行。想来是军师当年弯着腰卖力的挖,挖通了直接跑掉的。而且军师身形高瘦,十年前想必更加瘦,这样一来除了顾琰,其他人大多都得侧身而行,还是弯着腰,这滋味别提了。
好在是不太长,只憋屈了两刻钟就到了出口。原来方府,也就是军师的家离城墙处并不甚远。
军师名方子墨,据说子墨本就是他的表字,只不过是十年前刚取不久,是故外人不知。顾琰跟在他身后一路走着,想了又想道:“我曾听我三伯母说起过,南方有个小神童方丹,就是你么?”听说十三岁就成为乡试解元,如果不出意外,甚至可能成为本朝第一个连中三元的高士。
方子墨嗤笑一声,“有什么用?”当日煊赫的名声,换得回哪个亲人的命?
“是啊,那些都是虚的,是浮云。”顾琰其实也是年少有才名,可是生母早逝,她又与顾家恩断义绝从此陌路,孤身飘零,说起来和方子墨也是同病相怜。
方子墨事前也对她做过详细的了解,听了这句话自然会生出些於我心有戚戚焉之感。
此时天空还黑得很,约莫是三更过一些。
方子墨看一样顾琰,“要赶夜路,你撑一下。”
顾琰点点头,“我没有问题的,军师不必顾忌。”离开顾府的时候她做过吃苦的心理准备,不过到木石村的路上王老六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的,没什么机会体验生活。这一回被国师府的人所逼,却是要踏出第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