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上菜的时候,故意的把哪些是顾琰做的讲了,二当家三当家等人的筷子立即伸了过来,一尝就停不住了。边吃边说,“又发现一个优点,厨艺很好。出得厅堂,入得厨房啊。子墨,好福气!”
“子墨的福气就是大家伙儿的福气,你们还怕将来不能经常去蹭饭啊。”王道乾笑道。是比他媳妇儿还强点啊,不但中看还很中用,家里家外样样都很厉害。嗯,就监守自盗一回吧,就算是明晖不舍得,回头人都被他们留下了他也不好说什么。姑娘大了总是要出门子的。
方子墨被他们挤兑得没法,只能耳朵发热的安静吃喝。偏生一向老实的四当家也要火上浇油,“我说大哥二哥三哥,颜姑娘亲手做的菜,你们好歹给子墨留点儿啊。”
“来来来,都给你。”三当家端起盘子,一股脑儿倒在方子墨碗里。
一顿饭足足吃了大半个时辰才散了,几位当家的醉得程度不同,但脚步都有些踉跄。
四当家对军师道:“我看、看到你小子把酒倒痰盂里了,知道你想去找小姑娘说话,没有揭、揭发你。”
声音很小,军师招来下人,“扶四当家回去休息。”他自行往后头走去。
村子里也好,从前的山寨也好,都不像大户人家那么多狗屁规矩。男女大防没有那么森严。所以,这里没有什么男子不能进内宅的说法。
顾琰看到军师进来,大大方方打了个招呼。
后者道:“颜姑娘,你这么快就要离开,是否与晋王有关?”
他能想到这个顾琰不奇怪,可没想到他会问得这么直接。
“是,我不想卷进夺嫡之争去,也不希望连累旁人。”她已经做好一生隐姓埋名的打算了。
军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不过,即便晋王知道这里,琅琊山的布置他也不能尽知。你说想做生意,这一次出去可有想好做什么?”
顾琰明白他的言下之意,年后他会助她离开,也可以帮她的生意起步。这样对她的原计划毫无影响,而且还能对她有所关照。顾琰觉得,方子墨这样做是的确有心和她继续相处下去的。
“这个需要因地因时制宜,我打算先到某处看看,然后再做决定。”
方子墨点头,“也好。那这段时日你安心呆着,到时候我派人送你出去安顿。放心,不会有旁人会知道你的去向。”
顾琰看了看他,起步的时候有人帮扶一把,不用从零开始自然是好的。如果有这位神通广大的军师代为隐瞒行踪,肯定更好。问题的关键只在于她想不想和眼前的人有什么发展。
顾琰没想过要这么快开始一段新感情,而且对方来历、身世也都不凡。那会儿三伯母给她讲那个早夭的神童时她完全没有想到过今日。只想着神童一般都不长命,就如十二为相十二夭亡的甘罗。
方子墨见她不语,笑道:“不必有什么负担,琅琊山受明辉道长重托,善始善终是应有之义。”他原本也以为顾琰邀躲的只是孙家和顾家,没想到还牵扯进来晋王。她所说的无法回报所以不得不绝情以对的赤诚感情难道是指晋王?感觉不会吧。
晋王那样的人,位高权重,礼贤下士、施恩收买人心是会有的。可是要说他‘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怕是不会吧。而且,提到晋王时,她的眉梢会不自觉的动,想来不是全然无意。这么小一个姑娘在那样一个强大男子的真情攻势下,怕是很难这么全身而退吧。
那日窗外她到底看到了什么、或者说谁?不过不管怎么样,她的选择是斩断过去,这就够了。反正他也没打算接受招安,据算大当家的决定这么做他到时候自己离去也就是了。
在方子墨耐心的等候下,一直被他温润眸子注视的顾琰点点头,“好!”他说得没错,就算这代表了一种可能。但并不是确定就会有那样的走向。也可以说是琅琊山还他们师徒的人情的。至于其他的,再说吧。
这会儿是十一月初,离顾琰预计离开的时间还有两个月。她很悠哉的在木石村呆着,什么都不去想,每天给刘氏作伴,然后下午去‘上班’。她至今仍然领着一月十两,间或有分红的编外财会人员的月例。不要小看她的收入啊,林林总总一个月下来也有三四十两,相当于一个五品京官连俸禄带福利了。反正渣爹五品的时候差不多就这个收入。由此可见,琅琊山的人待遇有多好。
方子墨待她,不远也不近,并不给人压力。只是,四周对她感兴趣的眼神越来越多。还有人故意绕到她的‘工作地点’附近瞅瞅她的,有男也有女。跟她刚进村的头几天那种纯欣赏美丽事物的眼神有些区别,不过大多数是善意的,带着好奇。也有带着不服气的,甚至有想找她麻烦的。不过这种事情终究没有发生。也许是顾忌她的身份,毕竟她师傅是琅琊山的恩人,大当家的至交。她目前还在大当家家里住着呢。也可能是有人暗中干涉了,所以连找点小麻烦的都没有出场。
顾琰便安然度日,甚至还微微长胖了些。倒是刘氏害喜,经常吐得厉害,虽然整日的进补,却是日渐消瘦下去。军师便被大当家抓了来,希望他开出妙方让刘氏不再受苦。可是也只能缓解,实在是刘氏本身的身体不太强健。从前又曾用虎狼之药偷偷打过胎,伤了元气。
因为顾琰也是个半吊子的大夫,在军师替她作保过后,在他比较忙碌的时候,有时候便是顾琰照管刘氏的饮食起居。这个做来不麻烦,刘氏再怎么也没太夫人讲究那么多,而且非常的遵医嘱,好照顾多了。
这会儿,刘氏吃了顾琰指点丫鬟做的药膳,轻声道:“真是悔不当初!女人一辈子求的,不就是一个真心疼自己的夫婿么。偏那个时候想着是堕了家风,求死不能,总还能不生不情愿之下得来的孩子。就中了别人的计,服下了虎狼之药。要不是军师妙手,我怕是连这个孩子都别想再有。”刘氏为了保胎,这段孕吐厉害的时日一直卧床。
这个时候,顾琰肯定不能说她是自作孽。微笑道:“婶婶,否极泰来,会好的。”
“我错过了一次,还有机会重来。这就已经是托天之幸了。更多的时候,是错过了就错过了。”
“婶婶,您就别敲打我了。还是安心休养就好。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将来如何不好讲的。”
刘氏听她口气有了些松动,笑道:“我也是无聊啊。好了,听你这么说了,我也可以安心休养了。”这话没有一开始说得那么绝,事情就是有了转机。军师那样的品貌能力,还有可观的家底,要打动哪个女人不行啊。而且,两人立场也一致啊,都跟国师有仇。再说,两人相处得不错。这么聪明好看的两个人,生的娃娃该有多聪明、多好看?
顾琰一看刘氏那笑容就知道她发散性思维了,只能笑笑出去。她这个当事人心头还一点底都没有呢,周围的人都传达了一个‘我们非常看好你们’的信号。顾琰站在树下挠头,唉,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个事情真是比她计划的提早了好几年啊。
接下来的日子如水一般淌过,刘氏这一胎眼瞅着算是坐稳了,整个宅子,不,整个村子的人这才放下心来,预备欢欢喜喜的过年。顾琰也被欢快的气氛感染,跟着翠儿一起剪过年的新窗花。南方的冬天比京城暖和得多,没有雪景可以看。但是可以少穿一件大衣裳,屋里也不用烧炭盆烧炕,感觉空气都清新了很多。
顾琰一边剪着‘老鼠嫁女儿’,一边哼着最近学的南方小调。
方子墨正好在院中,探头一瞧,“哟,这都唱上了啊。”
翠儿忙起身道:“军师来了,快请进来坐,奴婢给您倒茶。”
顾琰也站了起来,方子墨道:“坐啊,客气什么。”一边在旁边凳子上坐下拿起‘老鼠嫁女儿’来看,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自从恢复了本来面目,顾琰发现这人就开始有了嫩化趋势。表现在,第一,不再像从前一样动不动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了;第二,衣服的颜色也不再一味的黑蓝灰了。总之整个人有些活泼,有些年轻人的味道了。
当然,这些众人都是看在眼底的。所以,刘氏这段时日没再在顾琰面前叨叨军师的各种好处。二当家、三当家、四当家的大小媳妇儿们也没少找她唠嗑。话里话外的说她福气好,说自家男人脾气不好什么的。
顾琰看方子墨翻来覆去的看那‘老鼠嫁女儿’,嘴边笑意不减,突然的就明白了。她就是剪着好玩儿的,可没有什么嫁人的想法啊。
“这个过年可不能贴啊,你就自个剪着玩吧。”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剪着玩儿的。”顾琰放下剪刀说道。要贴也贴大胖小子啊,谁不知道大当家的盼儿子盼了多少年了。
军师顺手拿了起来,顾琰看他剪刀动得有点慢不由有些得意,这全才也有不太擅长的啊。有些东西还是女的更适合做。结果没一会儿,军师剪下就成形了,他笑着把成品和剪刀往桌上一放就出去了。
顾琰拿起来看,咦,居然剪的是人啊。翠儿凑过来一起看,“哇,剪得真好!”
顾琰嘟囔,“这还让不让别人活了。”
“颜姑娘,这有点像你呢。”
“哪啊,是个小姑娘都像。我看着还有些像翠儿你呢。”
翠儿拿起来细看,像她么?
外头传来脚步声,胖厨娘跑了过来,“颜姑娘,夫人又想吃淮南菜了。”
“好,我马上就来。”顾琰答应着往外走。刘氏老家离淮南城十几里,现在怀孕害嘴,就想吃家乡菜。可是厨娘做的她说不地道,外头的人做的她又嫌不干净。顾琰正好会做,除了兼职做做医生护士,便偶尔也兼职一下厨娘。
至于她为什么会做淮南菜系的菜,这就是因为贵妃也就是晋王母妃是淮南人氏了。所以太夫人特地让杨婆子教了她,为的就是将来讨好贵妃,想得非常的深远。这会儿全便宜害嘴的刘氏了。
军师从王道乾议事的小厅出来,就看到她扎着蓝白碎花的围裙在厨房忙活。
王道乾道:“我看你也别回去了,就在这吃吧。”
“不用了,下午还得派人上京去,我午饭就和他们一起吃。”晋王,果然派人联系琅琊山的人了,直接找到京里一个隐秘的联络地点去了。这事儿,先拖着吧。看来她是得年后就离开才行了。不过这段时日倒是无碍,左右事情还没有个了局,晋王不会贸然派人过来。她是不是也算准了这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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