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乐丢开手铃抓住顾琰的手,笑着和她对视。
“这孩子要是知道你要走了,肯定得哇哇大哭。真不想你走啊,这一别又不知几时才能见面。”秦菀轻声道。这两个月顾琰关起门来躲清闲,她却是忙得很。镇西军第一夫人也不是那么好当的。秦菀心头还有些隐忧,顾琰此去如果欧允大功告成还好说,如若不然,还真的不好说会发生什么事情。
顾琰摸摸肚子,这会儿穿着衣服还看不出来,只有晚上躺在床上才能看得出来微微有些突起。她也很想孩子以后能安安稳稳的成长,可是注定不会有乐乐这么自在。小家伙要真的是个男丁,还得帮着他爹去争储位呢。这对她这个母亲的要求很高啊,得把儿子教得会讨他皇祖父欢心才成。
欧允和顾琰是静悄悄的离开的,该告辞的人家已经早就去过了。十里相送这种事儿两人都不喜欢,相熟的人家便也没有出城相送。乐乐不知道他们要走,昨天过去看他还一径儿的乐呵。不过这么小的孩子,过一段时间应该就会把他们给忘了吧。孙小丁以后必定是要长镇西陲,很少回京的机会啊。
顾琰的长途马车这回派上了用场,一路慢慢走着,舒适无比。欧允也不着急,慢悠悠的骑马陪着,有时候还进去同顾琰一起坐半天马车。一路有王太医周到地照看,倒也没什么可以担忧的。唯一要担心一下的便是晚间歇息的时候,欧允会忍不住过于激动。他两月不知肉味,前两天解禁之后差点没收住。不过好在还是知道轻重的,没敢真的放肆。
宫里早已经收到了欧允写回去报告好消息的信,只是一直没有回而已。他们此时上路也早在皇帝意料当中。所以这会儿看着院中新绿,他颇有些心绪复杂。从他内心来说,并不想临了还要经历一番易储的动荡。可是欧允这个杀回来的姿态,连他都无法拒绝。
因为,欧允画给他的大饼的确是有些吸引人。顾琰和欧允都没有猜错,皇帝这几十年也曾经为情所困,但要让天朝重现盛世也是他的夙愿。这几十年他初时励精图治整顿
内政,即便后来宠幸妖道的时候,朝政依然没有怎么乱套。几十年下来,不事奢华,厉行节俭,除了冲内库中拨了不少银子给欧允,国库里却从来没有乱用过,攒下了不少的银子。为的就是时机成熟,用作军资。所以,欧允在西陲一番动作,深谋远虑可圈可点的布置是真的有些打动了他。
“皇上,无论如何,能抱孙子总是好事。”明晖笑着在旁劝道。
皇帝摇摇头,“如果他们兄弟能精诚合作,何愁盛世不现。要是毁于内耗,那都是因为我没有早早定下储君的过错。”
“有一个办法,只要皇上长长久久的活着,晋王和小爷自然都只能是为朝廷出力,不能内耗。”
皇帝看他两眼,“这还用你说,朕难道不想一直活着?”他活着,两个儿子自然为臂助。可问题是他不可能一直活着啊,立太子已经刻不容缓了。要不然,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时局会更加的混乱。
“你说的,至少还有三年。朕也说过两年为期,就等一年半以后再定吧。”朝堂上的压力暂时顶住,就算真有万一,他也可以口传遗诏。皇帝别有深意的对着明晖笑笑,“即日起,你就搬进紫檀精舍起居吧。”
明晖反应过来,如果真的有万一他这个国师和当值的丞相还有刘方说不得就要成为见证人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他还想过几年把国师的位置传给合适的人远遁呢,可不能卷进这样的事里。当即道:“皇上,外头已经有谣传说、说臣是佞幸了。”
明晖长得好,又突然就替代了前任国师还得到皇帝十分的信任,自然少不了给他泼脏水的人。说得最过分便是这一条了。说皇帝连后宫都不招幸,就是因为有他这个清隽国师珠玉在侧。明晖好悬没吐出一口血来,直到之前将如妃认作女儿,说出她还是女儿身,大家才知道皇帝早就不碰后宫的女人了。明晖气得不行,以前还做做样子召如妃来下棋弹琴,结果他一当上国师,皇帝也不知道怎么就样子都不做了,专找他下棋说话了。结果害他背了这么大个黑锅。
皇帝斜睨他一眼,“不是都说清楚了是朕在养生么。外头还在这么说你?朕让刘方去查是谁在胡说八道,给你出口恶气怎样?”
明晖气结,早干什么去了。这个时候都已经澄清了,大家都晓得是你不行了。当然,皇帝也不是真的不行了,他只是无心,不想再碰那些女人了。这个时候,也没有朝臣会理会他临不临幸妃子了。有那么多成年皇子,皇帝要养生不近女色自然是由得他去了。
“臣知道了,这就打发徒弟回去收拾东西。”明晖知道事不可违,只得答应下来。
“你也不用急,说不得要不了多久就可以交差了。”皇帝笑着开玩笑。说得没错,不管怎样,能看到允儿的孩子总是一件好事。虽然,是顾琰所出。
明晖正色道:“臣同秦相他们是一样的,巴盼着皇上能长长久久,我朝能重现辉煌。有皇上在,文有晋王治国,武有小爷安邦,这才是真正的盛世。”
皇帝笑笑没再说话,决定不再去想欧允这次回来的政治意味,只安心想着自己要抱孙子了。想着想着就有些坐不住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没经验……”
“皇上,有王太医跟着呢,他是极老道的人。”
“那是、那是,只是允儿一向不受教啊。这样的大事他应该也知道轻重了。”
明晖心道,琰儿拿捏得住他。不过这话,可不好在皇帝跟前说了。虽说公公嫉妒媳妇的比较少见,但皇帝可是又当爹又当娘把欧允拉扯大的啊。尤其他一直就不太满意这门婚事的。
“皇上,只有您才把小爷当孩子。您瞧瞧他在西陲办的那些事儿,那是孩子能办出来的。从小在御书房受您熏陶长大的人,除非是没动年头。动了念头做得不会比旁人差的。所以皇孙必定不会出任何意外的。”
皇帝看他一眼,“怎么,你不是一向支持晋王的么?如今你徒弟的夫婿站了出来,你就改立场了?”
这话听着是玩笑,却非同小可。不过明晖既然敢出口,就不怕被猜忌。
“臣说得都是实话,不管是晋王还是小爷都各有长处。所以皇上得好好保重自己,让他们都发挥出长才。至于之后要怎么选择,那就看时局和皇上了。旁人只能建言,却没有置喙的余地。”
“朕何尝会是被朝臣牵着鼻子走的?凡是议立太子的一概留中不发就是。”之前齐王来负荆请罪,晋王手下的人认为有机可乘
,便向趁着欧允还没有取得名正言顺可以相争的名分之前尘埃落定,于是鼓动了朝臣上奏折恭请皇帝立太子。至于人选,自然毋庸置疑是晋王。
可惜啊,晋王一派和齐王一派相争了十几年。欧允的存在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有些人以为晋王上位是顺理成章了。所以,在齐王落难之后,有人便对他手下的人落井下石。如此做派惹得皇帝很不高兴,把人给发落了。一时,再上折子恭请立储的就少了。君心难测,之前就有人因此获罪,后继者便寥寥了。不过,皇帝的确也没有此时就把人选最后定下来的打算。既然走到这一步了,那的确是要依据时局好好的来定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