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子之前从围场带回来不少毛皮,如今天渐渐冷了,顾琰便张罗着让人找出来给那父子俩和自己做衣服、围脖、手窝窝。团子孝敬的白狐皮也终于围到了她的脖子上。听说今年外头不少人开始穿毛衣过冬,近郊农户养的羊都卖了个好价钱。大街上供人取用的羊肉汤倒也是从来没有断过。因为杀的羊太多,都吃不过来了。
距离那个仵作失踪已经大半个月,萧允已经放弃了寻找。那两个官员也即将下葬。他派出南宫先生做秦王府的代表,前往上香,受到了一些不友好的对待。但是顾忌着秦王府,那些人总归没敢过分。这件事就这么尘埃落定了。过于严苛催逼死人的名声终是落到了他头上。虽然也有人不信,但人云亦云的力量也是强大的。不明真相的老百姓暗地里也议论纷纷。
这半个月,秦王府和晋王府此消彼长,之前两雄并立的局面似乎已经被打破。朝堂上又开始有了请立太子的声音。此时请立太子,支持的是哪位皇子自然是不言而喻。皇帝依然是没有同意。但是,提这件事的朝臣越来越多。新任丞相叶相今日也出来说话了,说太子是国之重宝,还请早定太子,以固国本。
这样一来,皇帝终于应声了,他问叶湘,立太子是不是还需要考虑一下皇孙。
叶相一时无言以对,晋王的嫡长子体弱多病这已经是众所周知了。不足周岁的婴孩,如此孱弱养大和养不大的几率几乎是各占一半。而且,有这么一个嫡长子在,也不好提庶长子,再说出色那毕竟是庶子。嫡庶之间是天堑,有嫡长子在,哪有庶长子什么事儿。如果嫡长子一直在,却一直这么病病歪歪的,那可真是个麻烦事儿。
“再看看吧。允儿当初生下来也是如此,后来大些便好了。”
“可是……”叶相还想据理力争一番,晋王如今正是而立之年,他不会缺儿子。将来也不会没有继承人。可是,这话却不好说。总不能嫡子还在,他就当其已经死了吧。说出来就是得罪晋王妃娘家,那可是文官群中极大的一股势力。这可不是私下,是在朝堂。
“叶相是担心朕突然驾崩不成?”
叶相听到这样的话,赶紧跪地,“臣不敢!只是……”
“别只是了,朕就算年事已高,突然病倒,但说个名字的功夫总还是有的。”
萧允回来之后就把团子抱起来用力向上抛去,团子开始吓了一跳,大声喊‘爹’,被稳稳接住以后却是兴奋不已,“再来、再来——”
这半个月,虽然萧允在内宅极力克制,但下人们也都是战战兢兢的。外头形势的变化,众人怎会没有察觉。作为秦王府的下人,他们从前在外面走路都是带风的。如今出了王府却不得不多两份小心。所以今日萧允形于外的喜色着实让众人吃了一惊。
顾琰撑着腰问:“发生什么事了?”简直人来疯!
萧允抱着团子过来,“今日群臣请立太子,叶相也说话了。”
顾琰等着他的下文,这种时刻总不能是立阿允吧。
“老头子说立太子也得看皇孙,要再等等。”当时他站在议事重臣的前列,真怕老头子被纷纷出列慷慨激昂的群臣挤兑得没有推托之词。没想到他居然找出这么个理由来。他现在可以断定了,老头子心头的第一人选果然是自己。这是近来最大的好消息了。
顾琰微微一笑,老爷子可真是神助攻。不过,这心的确是偏了一点。晋王已经展现了一个太子所需要的一切资质了啊。而且皇孙,这个其实是可看可不看的。晋王将来选哪个儿子当继承人,这是他的事了。可是,老爷子要看皇孙,这也是无可厚非的,让人不能辩驳。
想来也是晋王近来手段激烈,让老爷子有些担心身后事了。其实晋王不是一味的宽仁对于国家是有好处的。但是他此时展现出必要的时候可以心黑手狠的一面,而且还是对兄弟,皇帝就不能完全放心了。难免会想过去十几年他是不是都是装出来的。晋王也不会想不到这点,但是他也没有办法了。再不下狠手,眼看着储位就是阿允的了。
团子两只胳膊把他爹的脖子圈住,讨好的拿小脸去蹭他的脸,“爹,再抛!”他好久没跟爹一起玩过了。这些天,爹虽然不发火,可是也不笑。
萧允把他放到地毯上,“不抛了,爹和娘说会儿话。你自己去玩吧。”
团子撅撅嘴,“不嘛——”
萧允蹲下拍拍他的小屁屁,“去!”
团子靠他身上扭了扭,看他没有软化,这才不得不握住阿大伸过来的手往外走去。
萧允扶着顾琰坐下,“今天好些么?”
“一样,我真是快不耐烦了。”赶紧卸货,这是顾琰如今最大的念头。不够,也亏得肚子里揣了两娃,她可以名正言顺的不出门应酬。不然,怕是难免遇上晋王妃和楚王妃。
“快了快了,还有一个多月。”
顾琰摸着肚子道:“三嫂在子嗣上怎么这么艰难啊?”
“听说是生悦悦的时候伤了身子,后来她使出百般手段对付妾室,三哥不喜便有些疏远。”
“老爷子这样表明了态度,怕是咱们更得吊在别人舌尖上了。而且,照顾得那么精心,承治应该是能够调理好的才是。也拖不了多久。”
“他调养好了,或是彻底调养不好,对我们都不利。最好就是如今这样。”萧允说着看向顾琰。
顾琰摇摇头,“不可能的,师傅不会做那样的事。”等孩子大些,晋王若是求到明晖门下,他是绝不可能对一个襁褓中的孩子做手脚的。他如今守护着皇帝,不是为了权势,也不全然是为了帮秦王府。他就是出于公心,不想天下再因皇帝一人而发生动荡。
“那清风呢?”
“清风倒是唯利是图会听你的命令行事,可是你觉得晋王会信任他么?而且,这件事上我也有点妇人之仁。”她不想看到萧允真的对侄儿做什么,总感觉跨过了那条底线,将来他就会越来越没有底线。
“是,稚子何辜!可是我一想到他母亲的作为就恨得不行。不管到底是哪个,都是害得你跟孩子差点出事的人。”
“那就让她们自己斗好了。不是都说承灏这个庶长子有乃父之风么,刘侧妃未必没有什么想法。晋王妃总不能一直把承治藏着不见人,他总是会有被人接触到的机会。这么个病弱小儿,要护他周全也不容易呢。晋王妃分身乏术之余,说不得要找帮手。而最好的帮手就是认为承治是她所出的顾瑾了。三个女人一台戏,咱们就在一边看戏吧。”不要去对那么个小孩子做什么了,真做了顾琰害怕有报应。报应到他们身上倒是没什么,如果报应在团子和肚子里两个身上……
萧允看看顾琰,点了点头,“好,这事听你的。”
顾琰靠进他怀里,“怕是接下来一段时日,你不得不受些委屈了。”
“我再委屈,怕是也没有三哥此时委屈。他那么善于控制面部表情的人,我今天看着那脸也是沉下去了。”萧允有些唏嘘的道。
顾琰静默了一会儿,晋王的处境的确令人同情。但是作为既得利益者的秦王府,说同情的话就虚伪了。他们是幸亏晋王此时委屈,才能有翻盘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