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微气若游丝地说谢谢。
沈含笑卓小蝉和白季皙都来了,三个人推着至微去胃肠外科。
“老大,别担心,有慕老师在,切个阑尾还不跟玩似的。”
至微疼得冷汗涔涔,挣扎着说:“他不在,去对口医院了。”
s大医院作为一家部级医院,从边疆到郊区有多家对口医院,定期派医生去支援。慕长安去一周,昨夜才出发,据说那边给他攒了八例胰腺癌以及十例低位直肠癌想保肛的患者,慕长安还没动身,就把病例资料发过来了,术前检查也完善了,就等他过去开刀。
脚趾头也想得到,慕长安去了基本就拴台上了。
至微给他打电话,果然电话里传来电刀吱吱的低鸣声。
“阑尾炎?达到手术指征了吗?”
至微觉得这不是关心,而是糟心,她无力地把电话扔给了沈含笑。
沈含笑接了这个烫手山芋,生怕慕长安问她外科学专业问题,全程立正稍息神经绷得紧紧得。
慕长安问了问体征,辅助检查,最后说阑尾炎诊断明确,切了吧。
“阑尾炎,切了吧?就这样没了?”沈含笑迷惑了,不回来亲自做手术就罢了,连句安慰的话都不说么?
竟然还有比陆老师更低情商的存在,这世界真是太奇妙了。
至微缩在被子里,瞪着眼看天花板。
沈含笑和卓小蝉面面相觑,同时沉默了。
胃肠外科能主刀的都在台上,得下班后才有手术台空出来。护士把至微安排在转角处单间里,卓小蝉拿着身份证去办手续,沈含笑和白季皙安安静静陪着她打点滴。
入夜时分,麻科下来接她,平车行进在手术室长而曲折的走廊,头顶的灯一盏一盏往后退。
是不是全世界的手术室都父母工作的手术室一样一样冰冷,一样凉薄。
至微刚到寒冷,漫长,了无尽头的寒冷。
周围都是白色,墙壁是白的,灯是白的,被子床单也是白的,白的如此纯粹如此毫无温度。
至微正胡乱想着,头上的灯停住了。
“慕医生。”新晋麻科住院医怯而恭敬地叫了声。
一双大手抓住了推车,戴着口罩的大头瞬时遮住了灯光,在至微脸上投下一处阴影。
至微一阵惊喜,刚才的怨怼烟消云散了,她扣着慕长安暖暖的大手,轻声问:“你怎么回来了?”
慕长安俯身,似有似无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怕你哭。”
这么一说,至微真的想哭了,不过她忍住了,张大口,一口咬住慕长安的手,又舍不得下重口,只印上了几个浅浅的牙印便朝他惨淡一笑。
“你回来是帮我做手术吗?”
慕长安道:“不是。这种手术,研究生就能做。我只是陪着你。”
麻医笑呵呵说:“您在旁边看着,谁敢主刀?”
这种恭维话,至微听得很受用,她就喜欢别人夸慕长安,比夸她自己还得意。
不过,慕长安不给她做手术造成的心灵创伤早就把这份得意抵消殆尽了。
正别扭着,李知晨领着一个住院医进来了,他刚结束一台残胃癌,听说至微切阑尾,当仁不让从隔壁直接过来了。
“老慕,你怎么在?”
要是慕长安不在,他绝对游刃有余,可慕长安在一旁盯着,李知晨就犯怵了。
慕长安一贯精益求精吹毛求疵,动不动就人身攻击,今日躺在台上的又是他女朋友,要是戳的洞不完美,指不定怎么发飙呢。
李知晨握着镜子,很是虚心:“要不您亲自来?”
慕长安下巴朝一旁努了努:“他来。”
他指的是旁边的住院医。
“喂,我不要给人练手。”至微大声抗议。
“这是教学医院。你刚签了教学同意书。”
“那也不行。我有权利拒绝。”至微毫不示弱,“我要你给我做。”
李知晨干笑两声,从善如流:“你看你看,病人有要求,我们应该尊重病人的意愿,对吧,慕医生。”
至微水汪汪的大眼睛巴巴低瞅着他。
慕长安叹了口气:“好吧,我试试。”说完,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洗手穿衣,握着镜子在无影灯下站了好大一会,最终把镜子还给李知晨,对已麻了半身的至微说:“对不起,一想到是你,我就下不了手。”
啊?慕长安也有下不了手的时候?
不止至微,房间里所有人满脑袋只剩下不可思议。
敢从破皮开始就一路火花四射利器到底的慕长安,竟沦落到做个腹腔镜都下不了手,不得不说,爱情使人残废啊。
李知晨只能硬着头皮,在慕长安虎视眈眈下给至微戳洞准备切阑尾,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至微阑尾位置变异,李知晨在镜下找了半天没找这个腹膜内位的小小器官。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慕长安脸色越来越难看,李知晨知道,他是担心至微紧张所以才不开口骂,搁以前,早飞过来一把止血钳了。
至微从小混迹手术室,看过的切下来的阑尾,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她很清楚,二十分钟还没找到,很大可能是位置变异,搞不好腹腔镜解决不了,得开腹。
开腹了,就属于大手术。
她抓住慕长安的手,恳求说:“是不是阑尾异位?不,我不要开腹。开腹留疤太大了。”
李知晨本想说小师妹,这种情况该开腹还是得开腹,不然穿孔腹膜炎了更麻烦,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只看着慕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