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台》里有名有号的人物,比《小武》要多上几倍。而且都是非专业的,跟他们相处对老贾的压力更大。
这货忍耐了数天,也终于开始给演员讲戏了,用一大串的汾阳土语跟另一大串土语对飚。每当这时候,剧组人员自动退避三舍。
那几个老外监制还蛮拼的,总想掺合进去。那种对飚的激烈程度,看起来的确像是在吵架。他们想了解演员的真实情绪,以便解决问题,只可怜了那个小翻译,译普通话还成,遇到这种中外文化夹带乡土文化碰撞的大场面,直接就醉了。
…………
不知不觉也拍了半个多月。褚青每天都在散乱和缓慢中度过,听上去似乎挺矛盾的。
老贾拍的那些青春怀念,他大多也经历过,或者说,在同一年代长大的人,都有共同的一种情感记忆。
不然,80后,90后这些蛋疼的族群划分是怎么来的呢?
贾璋柯说要拍一部普通人的史诗。并不是在吹牛*逼,他真有这个本事,并且让剧组的人相信,他可以完成。
唯一不靠谱的,丫灵感似乎太多了点,比镜头更加琐碎,说不上啥时候就蹦出来。让大家之前的工作成果完全作废。
十二月份刚到,汾阳就下了几场雪。
老贾还挺激动的,因为可以拍雪景,也临时加了几段戏。可雪下起来就没完。连续几天都飘飘洒洒的,这就影响拍摄了,进度也没想象中的快。
他琢磨了琢磨,索性转场到平遥,去拍那边的城墙戏。两地很近,只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戏份也不多,不需要大队人马,于是一行三十来人颠颠过了去。
“威哥,你一定得离我那么远么?”
高大厚重的城根底下,褚青瞅着架在两站地开外的摄影机,郁闷的喊道。
“这段是远景。”余力威也喊,都带着回音。
他撇撇嘴,慢腾腾的爬上城墙,我知道是远景,可尼玛也太远了点。
“action!”
就见赵滔从城墙上走下来,到最后一阶,灵巧的一蹦,落在地面,褚青跟在后边。俩人踱到城门洞子旁边,门洞里铺着些许干草。
“你爸那人真有意思。”他道,不用担心声大声小,老贾那边根本听不着,得后期配音。
赵滔低着头,用鞋尖划拉着雪沫子,问:“咋啦?”
“跟克格勃差不多。”
“咋这说话呢,那是我爸。”
这段戏足有五分钟,长镜头加远景,妥妥的让演员崩溃掉。
还好褚青早被蹂*躏出来了,站在哪不动,点着根烟装深沉。赵滔继续在雪地上划来划去,又转了几个小圈,最后脚尖一掂,正面对着自己。
他心里有些惊诧,这姑娘天分真的很高,能从不同的场景中提取出最能凸显人物性格的动作。
“你明天干啥?”她问。
“上班啊。”
“我明天,我二姑让我去见个男的。”她低声道。
褚青抽了口烟,跟赵滔对视一眼,俩人同时移步,默契的换了个位置。
“我二姑说,他是个牙医,还是个工农兵大学生了。”
褚青随手把那半支烟弹出去,落到门洞里,也踢着雪道:“好,牙医好,大学生好。”
赵滔双手插着棉袄口袋,晃了晃身子,道:“你咋这么高兴?”
“不咋。”
他往后退了几步,跟她并肩,又回头。
“……”
褚青咧咧嘴,那烟头好死不死的落在干草堆上,居然烧着了,火苗燃得正欢实。
余力威从摄影机后面抬起头,提醒老贾,动着嘴型:“着了!”
贾璋柯摆摆手,没喊停。
那边赵滔见他转过身就顿住了,不明所以,也转身,一眼看见那堆火,不由愣住。这算突发状况,她不知道怎么办,但褚青不动,她也跟着不动。
于是,两个人一起盯着那簇火焰发呆,慢慢化作埃烬的草,冒出缕缕青烟飘出门洞,升腾在白雪覆盖的老城墙上,又悠荡着消散。
他们站了半分钟,贾璋柯可能觉得意境够了,才喊:“好!”
话音刚落,褚青立马搓了搓手,喊道:“你再不停,我都要烤火了。”
“弹得倒挺准,这段发挥不错,效果比原本的要好。”老贾又瞅了眼赵滔,笑道:“小赵也不错,没慌。”
她却有点不好意思,道:“都是跟着青子哥走,我不行呢。”
这姑娘比褚青大一个月,可平时非得喊哥,那货也腆着大脸接受。
“青子,电话!”
这时,顾正颠颠跑过来,拿着他的手机,贼巴兮兮的眨眨眼:“弟妹!”
褚青踹了他一脚,见联系人标注着“媳妇”,笑了笑,按下接听。
他估摸着时间,以为她圈钱结束,已经返回京城,结果范小爷第一句话就把他吓尿了:“啥?你在汾阳?”
(放假回老家了,这边条件很烂,晚上,嗯,应该还有,我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