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进了梁京外城,关于明夜堂的传言便越来越多,越来越具体。其中很大一部分都与岳莲楼有关,说他好看,说他胡闹,说他成日上蹿下跳,说他引得梁京城内姑娘少妇穿衣打扮都换了风格,等等等等。巴隆格尔听得震惊,再三跟贺兰砜确认,此岳莲楼究竟是不是回心院里跳舞的彼岳莲楼。
在梁京他俩只呆了三天。贺兰砜跟人打听了靳明照府邸的地址,在清苏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他买了盏天灯,拿着毛笔犹豫很久,写了个“岄”,松手让它往上飞了。在靳府围墙徘徊的时候,他甚至想翻进去看一看,看看靳岄常说的那棵李子树还在不在,靳岄小时候常栽进去的小鱼塘是否干涸。
他在靳府外徘徊三夜,也没做别的事情,就把靳岄说过的地方,一个人一一走了一遍。燕子溪边的海棠早已落花,两岸都是绿叶葱郁,燕子们果真在岸边屋檐下筑了许多巢。贺兰砜比划着小桥的扶栏,心想,被爷爷牵着来看小燕子的靳岄,那时候应该只有扶栏那么高。
他一双黑中蕴碧的眼睛实在令人印象深刻。第三夜他离开清苏里,往潘楼走去,在街上看见卖樱桃煎的摊子便要了一碗。他不大喜欢吃这种甜腻的东西,全因常常听靳岄提起,那樱桃煎点的是杏花蜜,琥珀般的甜水里飘着殷红的樱桃蜜饯。
贺兰砜喝了一口:“……”
在他认识的人里,只有卓卓可能会喜欢这玩意儿。
但他还是一点点地吃完了。
摊子前不知何时来了两位青年,不住地打量他。贺兰砜抬头,只见其中一位身佩长剑,器宇轩昂,他不想惹事,便低下了头。
另一位文士打扮的青年却走来问:“阁下可是高辛人?”
贺兰砜一怔:“我是。”
“听闻最近靳明照将军府外有绿眼睛的男子徘徊,你也认识靳将军?”
“我从驰望原来,到南境做生意的。”贺兰砜说,“心中钦佩靳将军,便多去看了几眼。”
那青年面露喜色:“原来你也崇敬靳将军。不知将军在驰望原是个什么说法?听闻北戎人不喜欢咱们将军,高辛人又如何看待?”
贺兰砜不想和他多言语,起身告辞。
待他远远离去,纪春明才黯然一叹:“高辛人怎的如此不好相处?”
他与卫岩点了些饼子和酒,店家笑道:“我给小将军也备一份樱桃煎?”
“小将军今日不来。”纪春明道,“你家这樱桃煎太甜了,除了小将军,也没人吃得下。”
贺兰砜并不知道自己方才偶然路过的小店子是靳岄等人常去的地方。他彻夜不眠,等巴隆格尔歇下了便翻上屋顶。此次来大瑀,他们轻装简从,贺兰砜此刻却觉得手中空空。
靳岄离开这么久,他已经把靳岄教他的《燕子三笑》学会了。可惜没有机会吹给靳岄听。
梁京城中仍有灯火通明之处。他吃不惯甜食,仍吃了;听不懂潘楼里的嘌唱,仍去听了。玉丰楼的灯阁没有点燃,城中没有灯会灯节,他这三日几乎将靳岄说过的所有地方一一去遍,还是觉得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