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中狠狠一沉:“梁太师要利用的并非仙门这儿的势力。他已经将问天宗经营成大瑀各个宗派之首,只要问天宗一声令下,各个宗派尽听驱使。而如今,问天宗掌握在他手里。”
夏侯信不承认,不否认,轻轻一叹。“小将军若再成长几年,怕是愈发令人畏惧。”
见靳岄沉思,夏侯信又道,“有些话老朽只怕是永生永世烂在肚子里,也绝不会宣之于口,还希望小将军不要责怪。小将军纵览全局,可千万不要忘记封狐城和封狐城内的五皇子,以及如今尚未有一丝动静的南境。广仁王宋怀章镇守南境,平西将军张越镇守封狐城,两位皇子各有依恃,前路难料。小将军身在乱局,万万保重。”
这是一番长谈中,夏侯信所说的最真心的一番话。
靳岄始终无法原谅夏侯信抢粮之事,那是西北军战败的最关键原因。但摒去这种怨恨,他又不得不承认,夏侯信其人能用、堪用,有时候甚至知道他心有百窍、玲珑狡猾,也不得不用。
“夏侯大人以后有什么打算?”离别时他回头问。
夏侯信送他到山腰,风里飘来焚尸的浓异怪味。人人都用布巾蒙面,脸色灰沉。夏侯信这时候却没有了方才步步为营的谨慎,笑道:“莫非小将军能带我回梁京?”
靳岄:“夏侯大人若有此心,子望定当竭尽全力。”
夏侯信目光闪动:“罢了,你现在自身难保。”
靳岄回忆到这句话,实在忍不住失声而笑。陈霜把一杯明前龙井放在他面前:“小将军笑什么?”
一提起夏侯信,陈霜立刻皱眉。在他看来,岑融长了一张狐狸脸,却比不上夏侯信这样的狐狸心。夏侯信说话滴水不漏,行事圆滑周到,那卖关子的本事陈霜是完全听不懂的。“明夜堂里估计也就堂主和灯爷有那本事。”陈霜说。
靳岄心想,陈霜听不懂那便算了,他不打算说明,徒增陈霜担心。
夏侯信之所谓说靳岄自身难保,完全是因为他得知仁正帝打算见靳岄。
靳岄是岑融带回梁京的,即便有各种风言风语,但朝中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靳岄是岑融的一颗棋子。岑融要用他来将死梁安崇。
而如今仁正帝打算见靳岄,梁安崇不可能坐以待毙。回京路上风险重重,抵达梁京之后更是波诡云谲。哪怕岑融现在善待靳岄,但夏侯信看得一清二楚:定山堰之事靳岄无法说服岑融,他在岑融这里的地位身份,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故友而已。若真有冲突,那冲突大到必须牺牲靳岄,岑融保或不保,无人能说清。
陈霜见他陷入沉默,正欲起身去拿扇子给他扇风,没关上的舱门忽然被推开,岑融走了进来。他微微皱眉,脸色苍白,是宿醉后还未完全恢复的颓丧模样。
大咧咧坐在靳岄面前,他毫不掩饰地盯着靳岄。
靳岄:“头还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