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怀章没放过他:“无妨,听了这么久,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不必忌讳。”
游君山闭嘴不言。他心中急急思索要以什么身份去回答这个问题:白霓的丈夫?靳明照的部将?认识岑静书和靳岄的朋友?还是忠心于岑融的下属?
每一个身份都会给出不同的答案,他脑中纷乱却又清醒,不断挑拣衡量利弊。
岑融:“说罢,免你的罪。”
游君山做出了抉择。他此时应该是靳明照的部将。
“圣上不答应赤燕王的请求,自有圣上的考虑,末将愚钝,不敢妄自评价。”他语气渐渐激动,“可圣上不答应,难道就不能悄悄地派人去赤燕,把夫人救出来么?我不懂朝堂,可我知道将军戎马一生,最牵挂的就是大瑀和他的家人。如今将军已经……夫人生死未卜、流落在外,末将……末将心里不舒坦!”
宋怀章忽然击掌大笑:“好哇!”
岑融微微一笑,冲他颔首。
游君山不知这二人笑什么,但岑融和宋怀章都不评价他的慷慨陈词。两人又继续往前走去。这回不再讨论岑静书,反倒聊起靳岄来。
游君山心如鼓震,隐隐不安。
这一日他始终提心吊胆,晚上回到自己卧房才堪堪松了一口气。
实际上,自从靳明照战死,他没有一日不是提心吊胆的,就连入睡时也必须万分警惕。如今回忆起来,这两年间他唯一彻底把自己放下的时刻,便是守在昏睡的白霓身边,与她、与未出生的孩子絮絮私语的时候。
游君山大口喝下冷茶,抱头呆坐,久久不语。他实在是思念白霓,又思念孩子。
在无法得偿的思念之中,偶尔的,他会感到后悔。
如果当日没有向靳明照刺那一剑,如果他不听从喜将军的话,如果他没有偷走西北军军务、防务记录,如果……若一切“如果”可重新选择,他不会是现在的游君山。他将仍旧是西北军的将领,他有军功,有心爱的妻子和孩子,甚至还可能有平静顺遂的一生。
与喜将军在碧山城一别,忽忽将近一年。他从未接过喜将军的传讯,也不知道当时的任务是否还要继续。喜将军要他刺杀岑融,因杀了岑融大瑀就再没有可靠的继位之人,但如今仁正帝却突然对岑煅上了心。游君山不知喜将军是否会重新调整计划,也不知道何时自己才能奔赴金羌,见白霓和孩子一面。
怔忪间,窗纸忽然扑的一声轻响。一枚飞镖透窗扎在墙上,镖尾系着纸条。
游君山反应极快,在窗响瞬间已经推窗跃出。他住在岑融府中,独享一个小院,此时院中静谧异常,落光了叶子的树梢在夜风里摇晃,跃上屋顶也不见任何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