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莫名想起,禁.庭深处的韩玦与明皇后。
“终归是我误了你,你放心,我也不会让其他人踩着你。若不是因为我在朝中不知进退?又怎么会连累了全府一起受罪。”
曹不休深叹一口,说这话时,眸光看向了高远的天空,面上是前所未有过的凄凉。
这样的神情,令阮阮心头一滞。
原来不是不在意,只不过那些耿耿于怀,那些意难平,都被他极好地掩盖在了他的豪迈爽朗之下。
“兄长,我不在意,我只要你好。”
曹芊默以双手攀上曹不休臂膀,曹不休却后退一步,并不让她碰触到他,“我已有阮阮,不便再与其他女子纠缠。”
曹芊默的目光,瞬间黯淡。
阮阮却在他无意地撇清关系中,暖了心房。
“忠勤侯府人口简单,周永昌已袭承爵位,他父母早逝,本人更无妾室,你去了便是当家主母,不必被人立规矩,是最自在不过。”
曹芊默心绪渐渐平复,闻言半晌不语,将手中丝帕,拧出了无数道褶子。
曹不休见她被说动,起身往前厅而去。
*
“带我去见一见那个周永昌,我起码要知道,自己要嫁之人,是何模样。”
曹芊默对阮阮要求道,“我就远远看一眼,不给你添麻烦。”
清晨薄雾散去,明媚阳光洒了满庭。
曹不休那片刻的失神,却深深印在了阮阮心中。
她才知道,他不快乐。
金人势如破竹,国朝颓势已现,曾经叱咤疆场的将军,如今却跑起了漕运。盐务,漕运,虽都是能挣钱的买卖,但终究与初衷相去甚远。
阮阮强制自己将心间泛起的浓浓悲伤压下,她迎着淡黄色光束,对曹芊默点了点头。
“我去给他们添茶。”阮阮于低落中,对着曹芊默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如此,多谢。”曹芊默冷脸,默默向前,“兄长是蛟龙,是雄鹰,不是被女人拴在腰带上的俗夫。”
二人一前一后,静默行走,曹芊默突然道。
“嗯。”阮阮咬紧嘴唇应下。
前院被堆满了大红色聘礼。
阮阮低敛眉目,心却愈发低沉。
其实她与周永昌,在长春宫时,也是打过几次照面的。
周永昌善玩黑白棋,今上夜来无聊,便也喜欢拘他进宫陪他下几盘。
说来有一次,她还与他说过话,那日他与今上玩棋,为博得今上喜欢,他故意放水,却不曾想被今上识破。
今上面色隐隐透着不悦,他察觉出了今上情绪的变动,知道自己弄巧成拙,于是试图拉回,但棋近尾声,已是大局将定,他于无奈中,只得不停擦汗。
他的狼狈不堪,落在了阮阮眼底。
阮阮想了想,抱着今上养的猫咪,装作对棋局好奇的模样,上前观棋,而后假意没抱稳猫咪,让它从她怀里跳下,不偏不倚,正落棋盘中间。
黑白棋子散落一地,僵局随之化解。
这是她与他唯一的交集。
自从阮阮踏进前厅,她便感觉到了他的目光。
“阮内人,好久不见。”周永昌笑对阮阮打招呼,谈笑自若,仿若与她很熟。
阮阮不解他意,向他福身行礼,给他添茶。
而另外一侧的曹不休,却暗了脸色。
“曹将军有所不知,原先在宫中,若不是阮内人出手相助,替我解围,我的结局,或许会比将军更惨。”周永昌面色平静道,“说来,太后也很喜欢阮内人。”
“我家娘子,光明磊落,聪明睿智,却又心地纯良,不说是帮人,就算是见着路边的阿猫阿狗有难,都会怜惜一把。”曹不休面带笑容说道。
阮阮听了,却止不住瞥他一眼,这个人千般好,就是有一项,尤不喜欢别的男人多看她一眼。此刻说话,竟也带着酸溜溜醋味。
周永昌听了,却不放于心上,只继续说道:“官家多疑不是一日两日,前日我进宫去瞧太后,恰好他也在,他对我说,前朝唐睿宗皇帝李旦复位,废除了武太尉的谥号,开棺戮尸,毁掉坟墓。”
阮阮手一抖,洒了点滚烫的热水出来,她明白这话确实像今上说出来的。
“武太尉是何人?武三思是也,武三思又是何人?武皇的亲侄子。官家这是何意?将军你细品。”周永昌胆子大,说话也直白。
但如此在人前议论国朝主子,听话听音,阮阮心下慢慢转醒。
周永昌与太后同一阵营,如今周永昌向曹不休示好,是不是也意味着太后在向曹不休示好?
太后如此不避人言,拉拢曹不休,如此大的阵仗,弄得人尽皆知,不就是明晃晃地与今上作对?
阮阮心头,突突跳得厉害,她隐隐有觉,宫中一定是出事了。
“我已非朝中之人,如今只不过是一满身铜臭的商人,宫中之事,一概不知。现坐在这里,也是以兄长的身份,帮着府中小妹相看她未来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