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意识地走到小区门口,相熟的保安和她打招呼,她也全无反应。整个人像游魂似的,脚步虚浮,一直飘着。
走到小区对面的公交站台,一辆85路公交车适时停下。
她也没看路线,浑浑噩噩地上了车。
坐了七八站以后才意识到自己坐错了车。
等公交车到了站点,她又着急忙慌下了车。
然后又重新拦了辆出租车。
妹妹梵音出差还没回来,家里就梵声一个人。
家里冷冷清清,一点人气都没有。
她听不到任何声音,除了她自己的呼吸声。
她脱下脚上的高跟鞋,没有换拖鞋,而是赤脚踩着地板。
她回到自己房间,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她一直保管了很多年的婚书。
当年爷爷弥留之际把这份婚书亲手交给了父母。父母自杀时,卧室的梳妆台上就摆着这张婚书,后面就到了她手上。
十八岁那年,她曾拿着这份婚书到谢家解除婚约。可惜被谢予安中途拦截了,没成功。
倘若那时退成功了,一个在海里当咸鱼,一个继续待在江里,海水不犯江水,两人也不至于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世事无常,就是这样让人无奈。
梵声将两份婚书展开,一起摊在茶几上。她怔怔地看了很久很久。
脑海里全是谢予安的话——
“这份婚书爷爷妥帖保存了二十多年,临终前才交给我。他一直惦记着咱俩的婚约。现在爷爷走了,咱俩的缘分也尽了,这桩婚约自然也就没有它存在的意义了。”
“闻梵声,我今天将你归还人海,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我再无半点瓜葛……”
每一句话都是沉重的魔咒,轻而易举就能将她彻底击垮。
连谢予安都放弃她了,突然之间梵声觉得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人和事值得她留恋期待了。她已然被全世界给抛弃了,她觉得自己就是多余的那个,不管对谁来说都是累赘是负担。反正她也病了,用不了多久她就会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失去记忆,不认识任何人,没有过去,更没有未来……
活着好累好累啊!自打确诊后,她一直饱受折磨,生理和心理双重打击,意志被一点点消磨掉,信念被慢慢敲碎,重塑无门。整个人以最快的速度枯萎衰败。
此刻梵声精疲力尽,只想立刻陷入沉睡,再也不要醒来。
这么多年,梵声一直埋怨父母自私狠心,一瓶安眠药就了断了自己。这一刻她忽然理解父母当年为什么能够狠下心自杀了。一个人一旦彻底崩溃,失去了精神支撑,她就活不下去了。活不下去,自然也就不怕死了,对于他们来说,死亡是另一种解脱方式。
“好好睡一觉,睡着了就解脱了,睡着了就不会痛了。”她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
她一口气跑到储物柜前,拉开第二个抽屉,从里面翻出一个小药箱。
药箱里有常备药,是梵音备着的。她翻出一瓶安眠药。
这安眠药是梵音的,她工作压力大,经常容易失眠,她就找医生配了点安眠药。
梵音倒了杯温水,一口气吞下了一大把药。
果断,没有任何犹豫。
她躺在沙发上,缓缓闭上双眼。
现在她终于可以抛开一切,好好睡一觉了,什么都不要管,谁都不要在乎。
***
梵音这次到横桑出差,原定是一周,但项目临时出了点意外,她就提前回来了。
拉着行李箱进门,一眼就看到姐姐躺在沙发上睡觉。
她老姐也真是的,好好的床不睡,非得睡沙发。睡觉也不盖条毯子,感冒了怎么办。
梵音换好鞋,赶紧到卧室拿了条毛毯给梵声盖上。
她知道姐姐最近状态不好,见她睡着了也不舍得叫醒她,就让她搁沙发上睡。
梵声睡容安详,一点都不受影响,看来睡得很沉。
梵音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一路没喝水,眼下口渴得很。
半杯水下肚,她注意到了茶几上的两张红纸。
她拿起扫了两眼,发现是婚书,一张还粘着胶带,一看就是刚撕过一遍的。
姐姐的婚书梵音见过,闻家一份,谢家一份,是两家老人当年亲笔写下的。
现在怎么两份一起都到姐姐手里了?其中一份还是撕破的。
梵音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儿。
正打算叫醒姐姐问问情况,余光一扫看到茶几上还摆着一瓶她的安眠药。药箱也放在地板上,盖子都没盖。
梵音心一沉,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她赶紧拿起那瓶安眠药,发现里面只有几片药了,都快空了。
她立马去喊梵声:“姐,你醒醒,能听到我说话吗?”
她心急如焚,用力去摇晃梵声的肩膀,“姐,你快醒醒啊!你别吓我啊,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