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屠铖“哼”了一声,想笑又没心情,只得皱眉看院中的宫女,厌恶道:“抬起头来。”
宫女抖如筛糠,依言抬头,脸色煞白,神情紧张,本有三分容色也黯淡无光。
斓丹趁她抬头也细瞧了两眼,心里一惊,是和姜儿一起的宫女,好像叫海珊。
“皇上,婢女冤枉!”海珊见周围人都凶神恶煞地看她,知道自己命在旦夕,向皇上喊冤是最后的机会,连忙向前跪行了两步,泪流满面地说道:“婢女本尽职巡夜,服侍燕王的小太监顺子告诉婢女说燕王要见婢女,婢女才往太慈宫来,而且敲门得到燕王允许才进的门!”她到底是个伶俐人,在这样的情况下,仍然口齿清楚。
“我要见你?”申屠锐皱眉,十分困惑,“顺子?是他吗?”他一挥手,站在檐下的一个小太监走到灯光明亮处来。
海珊死命细看,摇摇头,“不……不是……”
申屠锐扭头问太慈宫掌事的老太监,“你们还有叫顺子的吗?”
老太监冲海珊轻啐了一口,“殿下信她胡说,哪儿还有什么其他的顺子?而且这个猴崽子服侍您睡下,一直跟着老奴呢,没走开半步,怎么去找她传话?”
申屠铖突然问道:“为什么一说燕王找你,你就信以为真?”他果然是个精明的人,话能问在点子上。
海珊哭哭啼啼地在人群中慌张搜索,看见斓丹大喜过望,“之前这位姑娘迷路,是我和姜儿送回春辉台的,姑娘打赏了我们,燕王也见过我们的!”
申屠铖看向斓丹,神色和悦了很多,柔声问她:“是吗?”
斓丹点头。
掖庭的管事这时也赶了过来,掖庭的人出丑,他这个管事本就脸面无光,而且恐怕要跟着吃挂落,听到这里,眼珠一转,上前向斓丹揖了揖,“请问姑娘赏了她们什么?”
斓丹不解为何细问这个,还是老实回答:“一人一支金簪。”
管事痛心地“哎呀”一声,又极其痛恨地瞪了海珊一眼,骂她:“你这个心如蛇蝎的贱婢!”
海珊没想到拉斓丹出来作证,会牵出过去的事,顿时脸如死灰瘫坐在地。
“怎么了?”申屠铖不悦地质问。
管事的顺势跪下,“皇上,休再听这贱婢狡辩,她一贯信口雌黄!前几日,掖庭管事嬷嬷发现宫女姜儿有支打造精细的金簪非同凡品,应该是哪个贵人娘娘的用物,便追问姜儿金簪的来历,生怕她手脚不干净是偷盗所得。姜儿说是燕王府贵人打赏,海珊也得到一支,可老奴叫海珊来一问,她硬说根本没有这事,还指证姜儿平时总在月华殿周围鬼鬼祟祟,是姜儿偷了那宫里的东西。老奴依律惩戒了姜儿,偏姜儿年幼体弱,没撑过几板就死了。原来……”管事故作悲痛,跪伏下去,“姜儿所说是真,可怜被海珊害得枉送性命,请皇上惩治老奴不察之罪。”
申屠铖听了,不过是些宫女间的龃龉小事,已经不耐烦起来,“算了,你也是尽职尽责。既然这人如此不堪,你就带下去,给死了的那个偿命吧。”
管事安然过关,赶紧用袖子擦着汗,起身谢恩,招呼人要把海珊拖下去处置。
“等一等。”斓丹颤声叫住了那些人。“我有话,想问问。”
申屠铖原本已经准备走,这时又停步看着,管事见此情况,连忙点头哈腰,请斓丹尽管问。
斓丹脑袋里嗡嗡响,人也摇摇晃晃,像随时要倒下去。她盯着海珊,万般不解,“你为什么不承认?为什么要指证姜儿偷窃?”
海珊已知再无生路,被妇人们拖得头发衣裙散乱,露出的笑容显得癫狂可怖,“为什么?”她哈哈笑了两声,“你锦衣玉食那么金贵,知道掖庭多苦吗?你知道在掖庭为奴是半分银钱也没有的吗?我若给她作证,我那根簪子也得被那些凶老婆子抢走!”
申屠锐从台阶上下来,半搂住斓丹,怕她受不住真相倒下去。
“就因为一根簪子……你就送了她的命?”斓丹呼吸都变慢了,眼睛瞪得格外大,看着海珊,却又像什么都没看见。
“是你给她的簪子,是你……”海珊尖叫着,没等说出是你送她的命,被申屠锐上来一脚踢得昏了过去。
“贱人!”申屠锐冷冷哼了一声,又回身扶住斓丹,“你别听她胡说,到死还想攀扯别人,毒妇!”
管事的赶忙慌慌张张地叫仆妇们把海珊拖下去。
申屠锐扶着斓丹,看台阶上的申屠铖冷笑,“这宫里我还是不住了,谁知道下半夜还有没有人敲我门。”
申屠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斓橙心虚,总觉得这话也有点儿刺她,脖子一梗,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申屠铖也心知肚明,点点头,“罢了,叫李勤传命开锁,送燕王回府。”
申屠锐扶着斓丹往外走,紫孚一众人也欲随行。
“紫孚……”申屠铖淡淡地出声,“你就别跟着走了,斓凰一向疼你,你留在宫里陪她几天吧。”
申屠锐闻言,回头看看申屠铖,又看了看紫孚。
斓丹虽然因为姜儿的事心乱如麻,还是清楚看见紫孚向申屠锐浅浅作了个眼色。
申屠锐面不改色,向紫孚道:“既然皇上这么说,你就多住几天吧,府里不用担心。”
紫孚微微一笑,“嗯”了一声。
这平淡无波的微笑,在斓丹看来,是无尽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