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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巧,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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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对男人独身一人习以为常,而女人只要不结伴便会让人觉得可怜。

高中女生成群结队上厕所,体育课自由活动时抱团聊天,成年后上班下班还要约着一起走到停车场,逛街、吃饭、看电影身边永远要有人陪。

朱砂只有一个叫做“我自己”的好朋友。一个人去食堂可以省掉排队的时间最先点餐,一个人上厕所不用等来等去,两分钟就能回到课桌后,一个人走

路,快慢由自己决定,脑子里还能复习当天的知识点。

一个人,独来独往,幸甚至哉。

朱砂慢慢抿了一口白葡萄酒,强行压下喉咙里泛起的怒火。

——她可以一个人吃饭、一个走路、一个人生活,但并不能容忍有人故意浪费她时间。

——又是这样,又让她等。

——但幸好,她不会再对顾偕怀有什么期待了,哪怕他不来,她一个人也很好。

那年卢南暴动,她左臂中了两枪,相比于脏器受伤,这两枪已经是极端幸运,何况子弹只是射进肌肉组织,没有落进腋窝与肩膀附近的动脉上。

至少命保住了。被抬上救护车时,朱砂这么想。

但随即,她错了。

因为子弹头发生了空腔效应——挤压人体组织造成撕裂。

简单来说就是子弹在肉里爆炸了,子弹碎片进入血管,随着血流运动,如果流向静脉,血管越走越细,造成静脉堵塞,供血组织缺血性坏死,整条胳膊

就得截掉。

如果流向动脉,血管越走越粗,造成动脉堵塞,最后流向心脏,丧命只是时间问题。

那一瞬间,朱砂忽然想起了生她的那个男人,他坐在破旧的小医院里,望着满是尘埃的窗玻璃,平静地说,截吧,不要了。

那个男人拿不出四千圆,勉强借了四百圆截掉两根手指。

朱砂愿意花四百个亿保住这条胳膊,可失血、感染,再加上空腔效应,这条胳膊在卢南这种医疗条件下能不能保住,一切只能听天由命了。

她在漆黑暴雨的森林里撒疯似的狂奔那么久,最终还是要和生她的那个男人沦落到相同下场。

朱砂躺在简陋的手术床上,明晃晃的光灯刺进眼底,她仿佛看见了命运站在她身旁,低声说,别跑了,别跑了,你反抗不了,你注定要困死在这里。

截掉那个男人手指的不是刀而是穷。

讽刺的是,朱砂腰缠万贯,依然要被卢南的穷截掉胳膊。

考虑到肌肉动脉和弹性动脉的情况复杂,子弹碎片不一定堵在哪理,万一运气好堵在脑子里,死得倒痛快了。

进手术室前,护士将手机放到她耳边,那时候她还是太年轻了,一听见顾偕声音,她竟然瞬间红了眼眶。

顾偕说他会尽快过来,不论怎样结果怎样,先把碎片取出来。他低声哄她好好睡一觉,等她醒来就会看见他,但不要睡得太久,一定、一定要醒过来。

朱砂足够幸运保住了这条命,也保住了这条胳膊

但是她从麻药劲中晕晕乎乎醒来时,顾偕没来。

她又睡了一觉,顾偕依然没来。

一天、两天、直到三天后,她已经能吊着石膏绷带站起来,在医院里到处寻找网络信号想趁着卢南内乱做空相关股票时,顾偕才终于出现。

她从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看见顾偕憔悴的脸,竟然一点也不想哭,也不想笑,只有久久、久久的平静。

随着子弹一起取走,还有些别的东西。

三弦杏叶餐厅中,朱砂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嗡得响了一声,一条来自顾偕的信息映在屏幕上:

【抱歉,临时有事,不能去了。】

朱砂正好吃完了最后一口煎鱼,轻轻放下银叉,刚要起身,忽然身后传来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你真的很擅长把自己搞得一团糟啊,”

饭前喝了三杯香槟,用餐又喝了三杯白葡萄酒,朱砂胃里一阵翻涌,手臂勉强撑着桌子,保持平静的状态。

男人径自坐在她对面的餐位上,金发碧眼俊美得像太阳神。

“好久不见啊,陌生人,最近又过得不好吧。”

朱砂脑海中闪过千头万绪,一个模模糊糊地念头从脑海中浮现,又猛然被酒精拍下去。

这个人,眼熟,但是她没认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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