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珍(1 / 2)

“看着我老大和别的男人跳舞,尹检察官您没感觉吗?”

大厅一角,尹铎猛地一激灵。

不知何时,深蓝精英组那个未成年小朋友幽灵般站在他身后。

小孩儿长得不高,燕尾服在身上颇有种喜剧感,尤其是他单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刻意潇洒地晃了晃香槟杯,那姿势简直像极了温时良,装逼装破了天。

大义凌然的尹检察官眼睛一眯,出于保护祖国花朵的纯真目的,倾身嗅了嗅小朋友的酒杯。

鹤楚然嗷呜一声,慌忙捂着酒杯向后跳开。

“咳咳。”

尹铎清了清嗓子,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鹤楚然那张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盯着尹铎酝酿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善解人意的尹检察官不忍心欺负小朋友,主动问:“你想说什么?”

“看着我老大和别的男人跳舞,尹检察官您没感觉吗?”

鹤楚然把刚才那句话原封不动重复了一遍,语速颇快,毫无感情,像应付功课一样敷衍。

尹铎疑惑:“我应该有什么感觉?”

小朋友眨着他呆萌的大眼睛:“不酸吗?”

尹铎淡淡笑道:“有你杯子里的酸吗?”

——香槟杯里装的是的苹果醋。

鹤楚然瞬间涨红了脸,动了动嘴皮子,下意识抬头望向了窗边。

尹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逼王本王温时良捂住了脸,那副不忍心直视的样子简直砸了他逼王的招牌。

尹铎啧了一声,刚想逮住鹤楚然套话,没想到小朋友恼羞成怒,猛地把香槟杯往尹铎手里一塞,夹着尾巴一溜烟儿跑了,徒留尹铎一个人原地,表情一片空白。

深蓝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毫无疑问,一定有诈!

他刚抓了蔡翔,朱砂不反击才有鬼。

他和朱砂从海鹅案纠缠至今,对彼此的手段都太了解了。

如果朱砂想把羊往东赶,一定会找一群狼守在东边,对,东边。

因为她不是主动出击寻找猎物的捕猎者,而是个做陷阱机关等待猎物上门的狩猎者。

既然朱砂故意摆出一副被欺负了的样子,希望全世界都知道他们俩是一对……那么她真正目的应该是逼他站出来澄清两人没有关系。

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她到底在打什么牌?

尹铎抿了一口香槟,眯起眼睛,望着大厅中央那翩翩起舞的一对璧人。

半晌,他似乎有了主意,唇角笑意加深,目光肆无忌惮地追随着朱砂而去。

然而尹铎没看见的是,大厅西侧门口,侧对着他的方向,温时良与鹤楚然两人站在阴影处,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

“成了!”

鹤楚然兴奋地抬头,手掌高举过头顶,正准备击掌,然而却尴尬地顿在了半空。

温时良冷漠而疏离地向他点了点头,这似乎已经是逼王表达情绪的最大外化表现了。

鹤楚然悻然收回了手,目光望向远处,平时与他击掌庆祝的张霖此刻正围在女朋友身边嘘寒问暖,他无声叹了口气,忽然搁在身侧的手被轻拍了一下。

就像补偿了一个击掌一样。

温时良表情有点不自然,嗯了一声,抬腿走了。

一曲终了,全场灯光倏然熄灭,只剩下二楼圆弧形阳台处打下了一道追光,大厅中央那跳舞或随意攀谈的人群都慢慢朝着楼梯方向聚拢。

黑珍珠慈善夜的重头戏——慈善拍卖缓缓拉开了帷幕。

黑珍珠慈善夜至今举办了几十年,与其他慈善拍卖的形式相同,拍卖品大多由著名的慈善家或收藏家捐献,拍卖款项直接进入黑珍珠慈善基金会。而唯一与其他慈善拍卖不同的是,黑珍珠慈善夜的压轴藏品一定与黑珍珠相关。因为第一场黑珍珠慈善夜基于国务卿夫人捐出的一条黑珍珠项链举办,目的是为军队筹款抗击法西斯侵略。

拍卖师站在台阶上,向底下宾客礼貌地鞠了一躬,由美丽性感的女助理奉上第一件拍卖品,简单介绍后,开始了竞拍。

今夜聚集在这里的都是金融街名人,拍卖师认得每一张脸,宾客无需号码牌,也没有座椅,大家只是端着香槟三三两两站在大厅里。

黑暗隐藏了一切秘密,顾偕绷紧了一整晚的嘴角终于放松下来,因为他的目光终于能肆无忌惮的落在他牵挂的那个人身上。

朱砂正站在他前方右侧,没有和尹铎站在一起,身旁还是那个科学家,两人离得很近,偶尔轻声交谈。

她一直没有出价,不知是没有想要的东西,还是和人聊天太专心,无暇分心给拍卖品,如果是后者的话……

顾偕略微眯起眼睛,向左前方望去。

尹铎孤零零站在一旁,频频扭头望着朱砂,那架势生怕人不知道他在乎朱砂一样。

顾偕深吸了口气,闭上眼,再睁开。

——如果朱砂不竞拍的原因是后者……倒非常像……故意让什么人吃醋。

他们三人站成了一个三角方位,顾偕站在最后方,将这几人的互动全部尽收眼底,舌根泛起酸涩堵闷的复杂滋味的同时也涌起一丝庆幸。

——幸好朱砂看不见他。

“150万,第三次!恭喜顾太太。”

掌声四起,众人钦羡的目光随之投来。

顾偕一动不动,全身肌肉绷得很紧。柏素素依然挎着顾偕的手臂,甜蜜依偎在丈夫身边,客气地对大家点了点头。

“黑珍珠慈善夜将迎来最后一件拍品……”拍卖师扬声道,“黑珍珠耳环!”

柏素素今晚兴致很高,连着拍下几件藏品,拍卖师那一声声“恭喜顾太太”听得顾偕心惊胆战,四肢俱寒。

他直直望着前方那道深红色身影,朱砂站得挺拔,脊背仿佛被一把剑撑直,不会被任何重量压垮。晚礼服露出整个后背,头发盘在头顶,修长的脖颈与肩窝、脊椎、蝴蝶骨在黑暗中显出模糊的轮廓,他的指尖蓦然了一下,仿佛还记得那皮肤的触感和温度。

朱砂于他,就像烈性春药。

若是往常他见到朱砂这样打扮,胯下那根东西早就像一根烧红了铁棍似的高高竖起,而小兄弟今天很老实,因为满载着愤怒与郁闷的大火自胸腔而起蔓延至四肢百骸,快要将他烧成灰烬。

“珍珠质量等级有五项标准,分别是体积、形状、颜色、皮光和纯洁度……”拍卖师道,“超过18毫米的天然珍珠凤毛麟角,现存记录中最大的直径是21毫米……众所周知,想要找到色泽与形状相似的珍珠非常难,做垂饰和戒指很简单,但做耳饰……”

朱砂今天非常反常。

就算她对尹铎……

顾偕嘴角抿紧,无声地叹了口气。

就算朱砂对尹铎有别的期待,她也该清楚,她和尹铎立场不同。不论尹铎是否承诺过不再追查她,她都不该相信男人的甜言蜜语。

虽然他的小姑娘值得一个男人为了她放弃全世界。

但朱砂不是恋爱脑。

她一直都清醒理智又冷静。

就算她怪尹铎抓了蔡翔,作为一个成年人,她也该维护自己的体面,装作不在乎,甚至应该对尹铎更加客气。

今晚她为什么恨不得让整个纽港市都知道……她被尹铎辜负了?

他不相信女人一谈恋爱就会变傻。

朱砂是故意为之?

还是……她真的被尹铎伤了心……

顾偕不知不觉握紧了拳头,挽着他手臂的柏素素瞬间察觉到他肌肉绷了起来。

偕神讨厌宴会,世人皆知。

作为基金创始人,他的生日应该有一场盛大的宴会,邀请投资人与潜在投资人来展示深蓝的实力。然而顾偕的生日只与朱砂相差一天,每年的主角都是红皇后,顾偕疲于社交,乐得清静。

柏素素连忙低声问道:“你烦了吗?我们回家?”

“这两颗大溪地黑珍珠精圆、无暇、黑色晕彩迷人,且直径正好为20毫米,这真正举世无双的藏品就展示在各位眼前!”

顾偕摇摇头,正要开口回答柏素素,目光却黏在了那两颗黑珍珠上。

深红色的天鹅绒展示布上,黑珍珠被黑色钻石环绕,钻石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珍珠好似一面镜子倒映着璀璨的华灯。

顾偕下意识地望着前方的朱砂。

她正侧身听科学家说话,似乎没有注意台上的拍卖品。

顾偕眉心一动,暗自祈祷她在拍卖耳环期间别抬头。

朱砂皮肤冷白,驾驭得了任何“死亡色彩”,连荧光绿都能让她穿得典雅美艳。

白清明曾评价过朱砂,说对她对钱以外的一切都视为“身外之物”。此话不假,她不在乎吃穿用度,仗着自己天生底子好,连护肤品都懒得用。她的衣服、鞋帽、饰品都由专业的造型师按季度从全世界大牌预约订购,从发饰搭配到鞋子后再放进衣帽间,朱砂从来没有在“今天穿什么衣服”这个问题上花过半分心思。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么多年来,造型师订购前都要先问过顾偕的意见。

朱砂没时间理会买什么衣服,给了造型师极大的自主权,所以与造型师邮件往来的人都是他。

从某种程度来讲,顾偕在随心所欲地打扮娃娃。

朱砂的服装首饰一直是自己付账单,他也没有给朱砂送过珠宝首饰给朱砂,或者说他没有送过任何一样超出“老板”和“属下”这种关系的礼物,刻意将两人的关系限定在“清白”的范围内。

所以他没与朱砂跳过一支舞,吃一顿烛光晚餐。

顾偕无声地叹了口气。

现在想来,朱砂应该都与别的男人贴过舞、吃过烛光晚餐了。